他陷在黑暗里面,眼珠泡进盐水,无所适从的委屈满溢上来,堵住耳朵洇透鼻腔,小腹抽疼不休,胸口被碎石填满,动一动咯吱作响,磨得人牙齿泛酸,他进退两难,想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答案,仿佛在耳蜗里堵满棉花,这一切便会敷衍过去,不会硬生生撕扯出来,似一道天堑,隔在两人之间。
邢烨抽抽鼻子,小臂擦过脖颈,他身上汗泥结成硬壳,动一动抖落黑灰,散出腐朽味道,他站直身体,捏紧拳头,向温元嘉靠近两步,脖颈青筋微颤,喉管簌簌冒风:“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门咣当一声,重重拍在墙上。
温元嘉吓得一抖,闭眼揪紧被子,一时间心脏提到喉口,颤巍巍坠不下去,他探出脑袋,怔怔坐了一会,翻起来踩上鞋子,匆忙跑向走廊,立在楼梯间攥住扶手,任寒风吹透病服,浸透毛孔,从体内穿透过去。
那股邪火发|泄出去,寒意汹涌而来,将他头顶淹没,温元嘉回过神来,指头摩挲小臂,站到两腿发软,默默回到床上,拽枕头挡住眼睛。
这是他头一次和邢烨发火,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对待仇人似的质问不休,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揪住无法改变的过去,折磨自己折磨邢烨,将双方折腾的狼狈不堪。
时间不会倒流,一万个如果都没有意义,曾经发生的那些,怎样都不会改变。
邢烨快步走到一楼,在门口租辆破车,一路驶进小路,他急转弯似的飘逸,进土路上下颠簸,车体左右摇晃,他目视前方,一脚油门踩实,后颈被长鞭甩过,凿出噼啪电鸣。
他从来都不知道,元嘉会这么不安,不安到要穿越回去,抓住漂在江上的浮木,求得一丝安慰。
一路奔回店里,他把车甩在门口,跨步闯进卧室,不理任何人的呼唤,领班带着几个人在旁边看着,想上前不敢上前,眼珠跟着人转,直到人拍上房门,阻断袭来的视线。
邢烨弓腰驼背,几乎摊成薄饼,手脚并用挪动,想挤进火炕下面,折腾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翻出窗台,从外面向里面探,在炕沿和窗户的缝隙里摸索,拽出一把钥匙,走向后院老房。
爸妈留给几套土房,其中两间改成饭店,还有一间没连在一起,盖在村东头角落那里,算是个备用的储藏室,平时几乎无人涉足。
邢烨站在那间房门口,深深呼吸一口,推门走了进去,漫天黑灰扑来,呛得他咳嗽不停,心脏要跃出喉口,他进房间走向衣柜,拉开两层矮门,打开手电筒半|蹲|下来,那里面沉沉睡着只行李箱,箱体破破烂烂,轱辘摔掉两个,款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连提手都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