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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小手冻成馒头,皮肤皲裂成块,似被刀片割过,鲜血凝在手背,他心疼极了,在手上呵出暖气,包裹那只小手,小鹿眼眨巴眨巴,小手向前推推,琥珀小花递到面前,触摸他的鼻尖。

太美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拉开棉袄,把小鹿眼连人带花,一把抱在怀中。

幼小身体触碰过来的一瞬间,化为漫天风雪,朵朵飞向天边,远处山峦破碎河水倒流,滚滚红尘消散,脚下冰川裂开,他成了重重的铅块,不断向下坠落,被整个扯入海底,口鼻覆满凉气,五官被流水倒灌,他挥舞手脚,奋力挣扎,胸腔上下起伏,在即将窒息的前一秒,猛然睁开双眼。

天花板在头顶打转,床边仪器嗡响,身旁响起混乱脚步,有人拨开他的眼皮,查看瞳仁状况。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梦里的一切才土崩瓦解,风声袭过耳畔,细碎声音闯入大脑,他恍惚晃动眼珠,久睡的疲惫似张大网,将他拖拽回去,按进厚重被褥。

再醒来时噪音褪去,视线里晃动的输液瓶看不见了,邢烨捂住脑袋,慢慢从床上爬起,适应黑暗之后,才发现这是原来的病房,只是原本全满的病房空了,旁边病床上睡着简天心,杨兴听到声响,从床边抬起脑袋,转身猛扑过来,差点把邢烨撞倒:“大哥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三天了,手脚有知觉吗?”

邢烨摇晃手脚,清清嗓子,从床边端来热水,手腕不再晃动:“好多了,你们怎么样了?”

“我听赵护士说,那位南方来的温院长,带着人连做了三天手术,别人不敢做的危重病人他都做了,现在这边忙完,他们都回去了,” 杨兴挠挠脑袋,细看邢烨神色,犹豫要不要说,“还有······那位姓温的小兄弟,和他们一起走了,临走让我转告你,祝你平平安安,一生幸福。”

邢烨垂下脑袋,脖颈青筋直跳,手腕回不过血,脑袋嗡嗡作响:“嗯。”

“我看他走的时候眼睛肿了,”杨兴说,“大哥,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邢烨说,“你们怎么样了?”

“大夫说再观察几天,天心就出院了,哦对了,这个给你,”杨兴在口袋里摸索,把银行卡拿出来,“对不起大哥,前几天天心抢救,我实在没办法了,刷掉了七万三,里面还有十二万七,你把账号给我,等我们出院休养好了,很快就能打工了,这钱一定会还给你,不然我们良心过不去,一辈子都睡不好觉。”

“大哥,你别嫌我话多,小兄弟对你是真好,我们外人都看得出来,”杨兴忍不住絮叨,“要是吵架了也没关系,别管父母亲人,老夫老妻,朋友兄弟,没有不吵架的,吵架才说明关系好,不吵架那都是陌生人,这辈子见不了几面,才能整天笑脸相迎。低头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你说是吧?”

邢烨没有回答。

他想到手术之前的那一天,他搂紧温元嘉后背,在他耳边说出那话,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住了,从柔软棉絮硬成冰锥,化为一滩雪水,沿小腿流淌下去,冻到脚尖发麻。

花朵随风飞舞,如蒲公英四散而去,温元嘉软绵绵的,贴着他耳朵呼吸,嗓音颤抖发涩:“邢烨,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一瞬间,邢烨几乎说不出口。

喉里被捅|进烧红的铁锥,烧热疼痛袭来,将黏|膜烤化发软,他嘴唇哆嗦,拼命组织出话语,声带像被掐住,化为漫天黑灰。

“我来看你,来帮你,来照顾你,”温元嘉屏住呼吸,“你这是······在报答我么?”

不是。

当然不是。

邢烨想要反驳,张口嗫嚅几句,远处孩子们打闹,汹涌声浪扑来,将嗓音淹没进去,什么都听不清了。

“邢烨,你听好了,”温元嘉眨眨眼睛,泪珠淋漓涌出,“我是人不是机器,十年了,一次又一次······我也会绝望的。”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护士赵月过来查房,发现他们不见了,连打几个电话,让他们马上回去,提前做术前准备,温元嘉从邢烨腿上爬下,抬眼左右看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孩,把花束塞他手里:“拿去吧,送给你了。”

小孩叽喳道谢,咂咂嘴长嗅一口,兴高采烈跑了,跑到母亲身边,举起来给母亲闻香,温元嘉挪开视线,沉默扶起邢烨,带人走回医院。

一路无话。

温元嘉神情冷淡,光滑流转的鹿眼黯淡下来,沉沉如潭死水,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把邢烨送回病房,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去会诊室等着,等了不知多久,会诊室大门打开,成佳推着温衡出来,滑轮在地上滚动,向手术室方向前行,温元嘉猛跑两步,提高嗓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