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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元嘉抿紧嘴唇,片言不发,直勾勾盯着对方眼睛,没有出言反驳,更没有退缩半分。

晕眩再次袭来,邢烨撑不起说话的力气,闭眼砸回床上,再醒来药水被拆掉了,手背贴着两块创口贴,皮肉微微发青,房间里灯火通明,温元嘉不在身边,病房里的人三三两两窝着,各个面面相觑,犹豫抬眼看他,似乎想说什么,谁都没有率先上前。

床头柜上的水还是热的,邢烨仰起脑袋,一口喝干,视线左右摇晃:“怎么了?”

“说话!”邢烨青筋暴起,狠狠拍上床板,盯住杨兴的眼睛,“聋了吗?让你说话!”

墙壁上的钟表指向两点,正是平时休息的时间,这些人全都没睡,一定发生了什么。

杨兴缩成一团,小心翼翼看他,探出一根指头,颤抖指向窗口。

站起来时天旋地转,偏头痛如影随影,没有片刻停歇,脑袋里有个铁锤,叮咚敲凿不停,邢烨扶住床沿,一步步挪到窗边,厚重窗帘罩在上面,几层玻璃被关紧了,外头黑沉沉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旁边有白天晾凉的水,邢烨不知哪来的力气,弯腰俯身|下去,把脑袋埋进里面,那晕眩被冷水冻上,暂时停歇下来,邢烨扶住墙壁,跌跌撞撞出门,踉跄挪到一楼,指头攥紧门框,大口大口喘|息,吐出稀薄白烟。

大门外面熙熙攘攘,不断有叫骂传来,脏话一串连着一串,听得人心头火起,想过去理论一番,走近时那声响却散尽了,温元嘉蹲在地上,用力擦拭什么,血红字迹刻进眼睛,心跳刹那停顿,邢烨蹲在地上,抬手抹过地面,那颜料抹在手上,像蜿蜒流淌的鲜血。

那是对他邢烨花样百出的辱骂,连身旁亲人都没放过,全都被无所不用其极,骂的体无完肤。

资金需要周转,先借了一笔小钱,后来急于店面,租金水涨船高,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回款速度没跟上来,无奈只得再借,投入越来越多,沉没成本越来越高,直到无法放手,被整个拖入泥潭。

供应商的钱该还的都还上了,员工的遣散费半点没少,只有不慎被骗接触的高利贷······驴打滚似的越涨越高,隔三差五就来找他,变着法子要他还钱。

颜料黏在指上,皮肉扯动不开,温元嘉几步上前,将他从地上拉起,抓来旁边的椅子,让他坐在上面:“你不准动,这些我来收拾。”

温元嘉手脚麻利,前后涂涂抹抹,半小时不到,便让地面光洁如新。

“走了,”温元嘉抹净手指,上来扶他,“回去了。”

邢烨定定看人,片刻后随着力气起来,撑着温元嘉的肩膀,一步步挪回病房,埋头倒进床上。

温元嘉刚才和人对峙,力气消耗殆尽,他靠在床边,悄悄打着哈欠,疲惫满溢上来,将他拖进深渊。

睡着睡着浑身发冷,想起来添件衣服,起身时外套滑落在地,温元嘉揉揉眼睛,捡起来抖开看看······这是邢烨的外套。

邢烨呢?

面前的病床空无一人,四周鼾声如雷,走廊空空荡荡,连洗手间都没有声音。

温元嘉吓出一身冷汗,瞌睡顿时飞了,他奔出医院,猛跑几步才反应过来,以邢烨现在的体力,不可能跑这么远。

他扶住膝盖,胸口上下起伏,回身看到天台上的夜灯,脑中冒出什么,瞳仁骤然缩紧。

“你是患者的什么人?以前有患者的远方亲戚来缴费,过了三天就后悔了,和患者父母在病房打架,患者被刺激到了,夜里爬上天台跳楼,转天才被发现,现在院里比较重视······

心中警铃大作,温元嘉猛跑回去,从侧面挤进小门,推开各种杂物,扒开瓶瓶罐罐,扶住冰凉栏杆,一步步向上爬去。

手里蹭上黑灰,被汗水涂的满是斑驳,温元嘉边爬边喘,两腿卡住细栏,整个人摇摇欲坠,勒的手腕泛紫,他想起缴费时罗敏说过的话,通往天台的大门早早被封死了,这里是通往垃圾道的小门,平时没法封上,会有患者偷偷从这里进来,半途撬开铁锁,爬到天台上面。

前头栏杆上的铁锁是松开的,温元嘉两腿发软,心脏刚落下去便提起来,整个人被油锅炸热,再按进冬雪里头,从头到脚湿淋淋的,头发牢牢黏在额顶。

他手脚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气爬到上头,两臂竭力撑起,脱力摔上地面。

天台风大,邢烨仰面躺着,手边丢两罐啤酒,不知从哪拿过来的。

悬吊着的心脏落回原位,温元嘉连滚带爬过去,仰头打开一罐,几口吞进腹中,呛得连连咳嗽。

后背被狠拍几下,温元嘉余惊未散,喉结上下抖动,把剩下的全部喝光,他丢掉瓶子,翻过身体,抓住邢烨领口,狠狠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