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性很好,五年前留仙湖边那半个小时在他心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一分一毫,但他写在纸上告诉杨晓乐的却只有十分之一二。
他是个哑巴,即使会手语,在生活中能遇到和他不用纸笔交流的人也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他都需要用写下来的方式,哪怕是和关系很好,当了那么多年室友的杨晓乐也一样。
在这世上,只要是个人都会有烦恼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可这对哑巴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们要想找到一个能看懂手语的人都不容易。
燕澜第一次见谢韵之就在他被焦虑和恐惧折磨得寝食难安的时候,那时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坐在留仙湖边的石凳上,对着波光粼粼的广阔湖面出神,思考着自己跳下去游几圈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好受一些。
高考的压力,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未来需要用到的每一笔费用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对于高考,他需要承担的压力和现实问题是周围的同学无法想象的,他省吃俭用,能申请的助学金和残疾人补贴他都申请了,高中三年的奖学金和竞赛的奖金他也一样攒着,一分钱也不敢乱花,可是比起他所需要的,这些根本是杯水车薪。
对没底的事情感到焦虑和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大人都未必克服得了更何况是当时只有十七岁的燕澜,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肚子很饿却没有胃口,吃什么都感觉没有味道。
他很不舒服,可是谁也没有发现,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面前来来往往走过无数的人,那些美好的欢声笑语听在他的耳朵里是那么刺耳的,以至于他的胸腔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至极的戾气。
他猛地一下站起身,正想往湖边走,一声尾音略显慵懒的男声把他叫住了。
“喂,你还好吧?”
燕澜听见声音迟疑了一下,没有回头,他不确定这句话是不是在问他。
“我是在问你。”
燕澜心里一惊,缓缓转过头就看见自己刚才坐着的石凳旁的草地上蹲着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青涩得像个在校的大学生。
见燕澜转过头来,男人一脸散漫地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燕澜微微皱眉。
男人眼皮懒懒地一掀,“你有多大的烦恼要跳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