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元宝了。
很想很想。
从早摊上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云吞,明明味道跟原来没什么区别,但是吃起来却总觉得像是差了点什么,但却又说不清楚,等吃到一半才突然惊醒似的明白。
他哪里是想吃什么云吞,他只是怀念起元宝的殷殷叮嘱而已,再没有人像元宝那般惦记着他早上没有吃早点,对身体不好了。
说来有些讽刺,原来人还在的时候,天天管他这管他那,让他好不自在,只想着哪一天就把这少年早早的送出去才好,却没想真到分别,再也难见的时候,却总是动不动的想,吃饭的时候想,走路的时候想,就连刚醒来,叫得都是元宝的名字。
你说好笑不好笑?
圭柏柏放下手里的云吞,自嘲似的摇头,他正准备从身上丢出几个铜板给店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家伙,白净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肿着,嘴里却不干不净地骂着:“抢你娘个屁!那是老子特么应得的!”
手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兜,没看路,被早摊堆出去的凳子绊了一下,因为冲得太快,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还不敢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时没起来,摔得实在狠,龇牙咧嘴的模样,见他瞧过来,还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模样,是个腆着肚子的大胖子,伸出白腻的粗壮手臂,掐着水桶腰,刚张口,一句话说不上来,先喘了半天气。
这会儿早摊就两个人,一个他,另一个人丢下几个铜板,不想惹事匆匆跑了,他铜板扔了,倒是没走,本来要走,现在却想坐下来看戏。
这戏也不错综复杂,胖子是一家馆子的老板,这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是他的侄儿,胖子骂侄子不知好歹,养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敢偷箱子里的银子。
这个侄儿也不是吃素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刚还摔了个狗吃屎,原本调料盘一般的脸更是惨不忍睹,但是立刻就像只活蹦乱跳的猴子似的,跳起来就骂:“□□娘的屁,这是老子的钱!”
胖子被他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的钱,你有个屁钱!”
侄子龇牙咧嘴的捂着胯:“老子给你端屎端尿擦屁股,这是老子的工钱!”
胖子气笑了:“你平日吃我的住我的,还你的工钱,给我拿来,不给就送你见官!”
“不给!”侄子死死的抱着布兜,胖子上前来争抢,险被咬了一口,当时就顾不得圭柏柏在场,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那个侄子被他直接踹成了虾米,弓着背又被狠狠的按在地上暴捶一通,硬生生的被人从死攥着不放的拳头里扯走了布兜。
胖子抢回了布兜,朝地上躺着的侄子啐了一口:“呸!狗崽子!”
这会儿路边还是没几个人,早摊的老板有些看不过去,走过去对那地上躺着的家伙说:“没事吧?”
没想到没落得好,反被骂了一通:“滚你娘的!莫挨老子!”
早摊老板被骂得一噎,好心没好报的嘟囔了一句,再也没搭理。
那家伙就这么蜷成一团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紧紧的攥着,身体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从他的额头上方传来。
“哭什么?”
他眼睛通红,内心又恨又忿,只觉世上没一个干净人,听到这句不阴不阳的,哪里肯忍,抬头就要朝那发声的人骂回去,结果刚瞅过去,就愣住了。
只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好看了,穿着简单的青衫,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眉眼温润,让人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这不是个普通人,娄山镇没有他这般的人,他一时想到什么,原本还忿恨的脸煞时一白。
只有仙人,定是仙人!
想到他刚刚那足以被仙人当做冒犯的举止,他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空空落落找不到底,仙人向来高高在上,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他会怎么对待我?
圭柏柏看着眼前的少年惊惧的看向他,明明脸上血液褪尽,浑身抑制着不要发抖,但那双好像在燃烧的双眼,仍旧几乎直白的写着“我不想死”四个字。
有点意思。
他眉眼一弯,给人的气质更加显得亲和,就连声音都软和了下去:“你认出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