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宿,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
段青泥也跟上来,随手拿起其中一张,正反两面端详一番:“为什么对面具这么执着?你很喜欢这个吗?”
“也不是喜欢。”
玉宿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仍是到摊中央,取来未着色、素白寡淡的一张,往上盖到自己的脸上。
“这样,你还记得吗?”他对着段青泥,将那素白面具翻来覆去、各种角度,试图激起一些过往的记忆,“有一次,我们逃出惊蛰山庄,身无分文。你用唯一的玉佩,给我换了张这样的面具。”
段青泥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关于这些事情,他一点也记不起来。
玉宿:“那个时候,你还说……”
“哎呀,借过!借过啊!”
偏不巧,巷子里忽然涌进一批运货的路人,一个个扯着嗓门大喊大叫,肩上扛几只半人高的厚重木箱,推推搡搡朝小摊的方向挤了过来。
段青泥不得不避开到一边,再加上巷中间的过道曲折又狭窄,那些人几乎是从中间闯进来的,连着硕大的箱子高举过头顶、摇摇欲坠十分危险,不断靠近的间隙,直将段青泥和玉宿各冲向了小摊两边,瞬间拉开一段够不到的距离。
这样人挤着人,呼喝声响彻耳畔,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段青泥根本站不稳,被推趔趄了好几步,一下子陷入了人群深处,刚要喊一声玉宿,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麻,旋即是一股尖锐蚀骨的疼痛涌了上来。
“……!!!”
段青泥瞳孔骤缩,几近是机械而艰难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贴近心脏、毫无防备的致命位置,被插了一把半指长的短刀。
与此同时,背后忽伸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绕过脖颈拧住他的下巴,低声喝令:“别动。”
——远在人群之外,玉宿的脸色彻底凝滞住了。
段青泥双眼微颤,倏地咳出一大口乌红的血,整个人朝后仰倒下去。
“段青泥!”
轰然一声惊天巨响,玉宿没有任何犹豫,骤然飞身踏至人群上方,沿途踩塌了木箱无数,一抬手汇聚周身内力,眼看将劈上身后那人头顶——
“刀上有毒!”那人厉喝道,“你敢靠近一步,他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玉宿停了下来,手掌与对方头顶之间,不过短短半臂距离。
而方才抬箱的过路人,慢慢散开又重新聚拢,不过多时,便将他三人围成一个彻底封死的圈。
借着四面灯火的照亮,玉宿抬起双眼,在这茫茫无底的夜色之中,终于看清了那一副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他木然扬起下颌,对着段青泥,做了一个极为短促的讯号。
没有人发现。而身后的那人,一手架着段青泥,一手指着玉宿,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你,自卸一条手臂。”
玉宿面无表情,把手放到右肩上。
那人又道:“卸没受伤的那边。”
玉宿目光微动,五指朝左转移,行动十分迟缓。
“你快一点……嘶!!!”
那人话音刚落,胳膊陡然一凉!待回神时,腹间又传来撕裂的痛楚,紧接着再是膝盖——这一下来得太快,他根本没能反应,手臂不得以松懈下去。而方才咳血濒死的段青泥,一个矮身挣了出来,连蹦带扑腾一路,摔回了玉宿的怀里。
玉宿问他:“没事吗?”
段青泥摇摇头,说:“没、没事。”随后将轻盈的衣摆、袖子撩了起来,只见他从五指到腕骨,从脚底到脚踝,每一处意想不到的角落,全部装满了精致小巧的暗器囊。
牵一发而动全身,整整十八枚毒钉,在对方转移注意的那一刻,悉数刺进了他的皮骨深处,毫无保留……
至于心脏处的短刀,玉宿拉着段青泥的衣领,抖了抖,里外各包了三层护体软甲。因着他身形太消瘦,根本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