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喊他。
由焦急到无措。声音十分熟悉。
眼皮太沉了,打不开。段青泥试着挣了两下,却只感到肺腑剧痛,心口结上致命霜寒,同时又如烈火炙烤,直抵地狱囚牢般的双重煎熬。
有一双大手覆了上来,贴准了心脏那个位置。
随后是暖热有度的一股内力,隔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传递而来,悄无声息流向了每一处冻僵的脉络。
只是他的手,并不怎么稳。
不像从前那样冷静沉着……而是微微地发颤,说不清是太冷,亦或是害怕、恐惧着什么。
段青泥有了力气,便挪动肩臂,将那颤抖的大手轻握住了。
十指交扣,缠绕在一起,一时难舍难分。
“段青泥!”头顶那声音明显一滞。
段青泥终于睁开了眼。可还没能看清什么,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就被人紧紧一把抱进了怀里。
段青泥:“……”
此时此刻,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却也滴不出水,沾满了一层散雾状的冰霜。彼此拥抱的间隙,不论贴得如何紧密,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仿佛随手捂了一块冰柱,互相传递着骨子里的寒意。
“你还好么?”
——听到玉宿的声音,段青泥浑身松懈下来,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玉宿嘶哑地道:“我以为……”
以为什么?
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因着双方没有距离,几乎能清晰地察觉到,玉宿身形不稳,亦有些仓皇失措,竟似透着一丝强烈的不安情绪。
段青泥动作僵硬,却下意识地回抱了他,并轻轻往那背上拍了两下。
只是没持续多久,实在忍不住了。段青泥难受地说:“喂,你……身上好凉啊。”
玉宿迟疑了片刻,终是不舍地松开了手。
这一回,段青泥总算看清楚了。
面前的人,也刚从水里上来,身上落满稀碎的霜痕,连眼睫毛也是,彼时低低垂落下来,遮盖那一双幽黑朦胧的眼。
在那目光深处,不再是毫无起伏,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
晦暗,心焦。
像在即将迷失的边缘痛苦地挣扎。
段青泥想了想,稍微曲起指节,替他拭去了面上凝结的冰霜。
而后手腕便被轻轻地握住了。
“我……怕把你弄丢了。”
玉宿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是半张俊脸低了下去,埋进那小而又薄的手掌心里……沉而压抑。
有的人,一生皆在漂泊,迷茫地流浪,不知为谁而忙碌。好不容易找到停留的理由,丢了一次、丢了两次……丢了无数次,每次一拾起来,都像是命中注定般的,终会从身边消失、远离。
没有郑重的告别,亦不给他挽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