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把段青泥扶了起来,这间屋子本来也不算大,走两步便到了他们的后院。那里晒着不少新采摘的药材,而其中最为瞩目的东西,莫过于院中央一口又厚又深的药炉,里面少说能装四个人,炉底还堆着乌漆嘛黑的柴火,一看就是刚烧完的……
男人说:“喏,他就在这儿了。”
段青泥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当场失力跪坐在地。彼时心头气血翻涌,呼吸困难,灵魂却像是要随时从身体抽离。
——玉宿那么狠一个反派,全文堪称bug般的强大存在。
到头来的结局,竟是被人抛进药炉里。皮骨碾碎,血肉消融,活生生地熬成一大碗翔。
然而最最可怕的是,段青泥还吃进去了一口。
此时此刻,他摁着自己的喉咙,已然骇得冷汗直冒,全身血液都在疯狂倒流。
“不可能的……玉宿怎么可能愿意?”
段青泥说不清是种怎么感觉。胸口像梗了一块石头,压得浑身骨骼随之下沉,他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肯定是你们威胁他的!”
“没毛病啊。”陆小竹叉腰道,“就是我们威胁他的!”
段青泥怒道:“庸医!那好歹是条人命!”
那爷俩刚想说点什么,段青泥却不听了,三两步冲上去抱住药炉,悲声道:“玉啊,我可怜的玉啊……咱俩可是命运相连的,你这一死了……让我一人怎么办呐?”
“虽然你脾气很臭,不爱理人,嘴巴又笨,脑子也跟进水一样……”段青泥喃喃地说,“但在我心里,你勉强算半个好人。”
“爹爹,我实在不懂。”陆小竹嫌弃地问,“就他俩那样,真的是朋友吗?”
他爹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玉宿啊,其实那个……你走了倒也没关系。”段青泥敲了敲药炉,不抱希望地说,“至少把祈周给我吐出来吧?”
话音未落,忽而听得一声轻响。
一道熟悉身影从炉底飞了上来,转眼落定于段青泥的身侧,冷冷地问:“……祈周是谁?”
段青泥:“……”
只见玉宿一袭素衣,外罩着一层宽大的粗布麻衫,袖子拖得老长,上面沾满了药炉上的灰尘。而他本人也是斑斑点点的,俊秀的脸上青一块黑一块,头发丝上吊着几片残余的药渣,整个儿像从煤桶里捞上来的脏脏猫。
段青泥刚站起来一点,又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你他妈又是谁?”
“你这位朋友,气性实在太大。我好心拉他上来,他还想着恩将仇报。”陆小竹他爹笑盈盈道,“……最后也是没法,只能以你的性命做要挟,强迫他来我家后院帮忙。”
段青泥瞥了一眼玉宿,又瞥了一眼陆小竹。前者依然面无表情,后者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
陆小竹他爹又道:“方才你吃的那碗药,便是你朋友亲手熬的。”
段青泥:“……”
弄了半天,居然是这样??!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玉宿,而玉宿顶着那张脏脏猫的俊脸,不动声色别到了一边。只是手指微妙地蜷在一起,紧攥着粗衫脏兮兮的边角,仿佛是在期待某个人的夸奖。
段青泥一下又不知道说啥了。
前后的跨越太大,他还处于懵懂状态,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事实。
——玉宿什么时候这么乖了?
就因为在陷阱里,随口两句认亲的话,真就把他当成那位故人了?
这要让他知道不是,可不得当场黑化,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