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不想抬头看看末途,他怕一抬头,发现这路绵延不止,直通天际。

“……子珏……”醉灵的声音越来越低。

暗夜,将这条碎石之路凸显的额外狰狞,像凶兽的獠牙、猛禽的利爪。

浓重的血腥与凌乱的血肉组织更提醒了他,这是一条亡命之路。

伍舒扬背对着醉灵,脚下的锋利石刃拉碎了他的披风,沿路都是斑斑血迹。他看着一道又一道的刃尖贯穿伍舒扬的掌心,再前行、再度贯穿。

几乎每一根石柱上,都留下他痛楚与磨难的痕迹。

他不明白,伍舒扬究竟是想许下什么愿望,宁愿如此,也要继续前行。

醉灵重重叹了口气,不忍地侧过了头。

“……都是一群疯子。”他低声说。

痛楚开始剥夺伍舒扬的所有感知,渐渐地,他听不到醉灵的声音、听不到海鸟、感受不到海风,整个世界,只剩下尖锐的利刺和无尽的痛苦。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1]

凉扇摇着,习习的风落在他背上。迷蒙中,他伏在青阳怀里,听着他温和的嗓音,一句一句呢喃《天问》。

天有多高,星辰又有多远,为何日月往复不会坠落,为何日日年年不会倒流。

为何人间没有永远。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冯怒,墬何故以东南倾。九州安错?川谷何洿?”[2]

为何鲧即使身死也要拯救大地,为何水神共工怒撞天梯,淹没的九州又何处有错。

生而为人,又是为何要受到这种折磨。

夏日的夜不长,幽幽萤火相伴,风过,总是抚动青铜铃响。

那时候,他还不懂得一生何其须臾过隙,转瞬之间,韶华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