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再说一遍,”肖辞牙关紧咬,双眸赤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从心脏一直疼到了肝上,“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教室里安静极了,全世界只剩下两个少年相对喘息的声音。

“但我今天不想揍你,”肖辞终于说服自己放下了拳头,“暴雨那天你帮过一次,我不打恩人。”

“快滚吧。”

肖辞松开了江朝,正要离开时,对方却眼疾手快地突然伸展双臂,架在他腋下,捞小动物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捞进了怀里。

肖辞一瞬间撞上一个结实炙热的胸膛,隔着两层薄而丝滑的t恤面料,两颗年轻鲜活的心脏紧紧贴合,相对狂跳。肖辞盯着眼前人无限放大,却依旧没有任何瑕疵的五官与皮肤,浑身的血液一下子燥了起来。

“你干什么?!”肖辞用力推开他,拉上由于刚刚的拉扯而变形下滑,露出一截儿光结肩膀的校服t恤,满脸恼怒大吼道,“你有病吗?!离老子远点儿!!!”

江朝像是终于生气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微微偏过头去,只留给肖辞一道黯淡的侧颜。他这样不说不笑的时候,沉静得恍如仲夏夜的一帘幽梦。

肖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朝,要说的话堵在喉口,怎么也不忍心说出来了。

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这样恶毒的话。

第一次说,是对他。

“我只是想知道,”江朝看着肖辞,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得让人心疼,“只是想知道,你身上的伤…到底好了没有。”

他的声音舒缓而哀伤,像月圆之夜孤独流浪的风,天涯海角,无迹无痕,“你的腰…伤口裂开了,”江朝抬起发颤的手指,那上面沾着一点儿带有少年体温的红,“最近别总想着跟人打架,不然反反复复,总也好不全。”

肖辞开始还没听出什么,越往后越觉得不对,直到那个月夜的记忆触电一般涌遍他的四体百骸,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努力想要抓住脑海中晦暗不明的那根线。

漫长的,黑暗的,无休止的雨,一声震慑天地的枪响,荡平浊气,驱散黑暗。尘埃落定之际,他仿佛被人抱着,又像是躺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中,他记得那一份温暖,一份绵延的少年体香。他记得他攥着那人的衣衫,死也不肯放手。

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头,肖辞看到,江朝白t恤的侧腰处,有一小块不自然的褶皱。

“怎么?”江朝身子向后仰,双臂撑在桌子上,笑得痞痞的,“你就那么讨厌我,不想跟我一桌?还是……”

江朝凑近肖辞,伸手在他看呆了的眼睛前晃了晃,话音一转,“看上瘾了?我看你分明就很喜欢我嘛。”

“你、你胡说些什么?”肖辞反应过来,觉得格外耻辱,“总之同桌这件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咬着牙看向对方的眼睛,“江大少爷,我们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非凑到一块儿。我们更算不上什么朋友,我实在看不出,我们之间有什么交谈的必要。”

“哦,是吗?”江朝的唇凑在他耳边,说话时吹出的燥热的风令肖辞耳垂发麻,“我们怎么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住在地球上,敢问你是住在外太空吗?”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间,肖辞已经被江朝逼得仰到了桌子上,他呼吸有点儿发紧,t恤下晃出的狭窄腰线一点一点地绷直,白得晃眼,“抓着字眼扣,你是小学生吗?幼不幼稚?”

“不幼稚,”江朝双手十指撑在桌上,将肖辞的劲腰围在自己身体和桌面之间,“你说话很横,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对我?”

“……”肖辞一时间答不上来,他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貌似他一遇到江朝脾气就会变得前所未有地暴躁,想来想去,他只能把这一点归结于江朝本身就自带欠揍体质。

“你对韩霁月也这样吗?她亲近你的时候,你也动不动就吼她,让她滚开,嗯?”江朝脸上神色莫辨,身子下压,再下压,压到肖辞的背几乎完全贴到了课桌上。“还是说,你们两个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不、不是……”肖辞颤抖出声,当他终于把乱糟糟的大脑捋顺的时候,他猛然发现他和江朝之间早已超出安全距离了,而江朝带笑的眉眼此刻就在他头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是在干什么?肖辞完全崩溃了,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他们是怎么从同桌的问题上聊到这份田地的。肖辞飞起一脚就要直踹江朝小腹,却突然听见教室门口的位置“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暖水瓶炸裂一地,玻璃、烫水飞溅,而身穿短裙的韩霁月面色呆滞,细白的腿被烫出水泡却依旧浑然未觉。她扶着门框,手指指尖掐到发红,半天才怔怔道:“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