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我孤注一掷,怀里揣着五万块钱就下海了,从倒卖纱线起步,一点一点做大,后来才开始慢慢买厂、盖厂、搞技术中心……这才渐渐有了杜氏,最辉煌的时候,我们真的是国货之光——国外的品牌真的指定要我们的牛仔布,市场上,没人能打得过我们。”

“我们是没落了,可没落的原因根本不是经营啊!我们是民营企业……你,你不缺钱真的不知道。看着我们是财大气粗的企业,可谁不是在银行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求贷款、磨利率——就因为是民营企业,我们去贷款利息都要高出很多,信用评级却低出很多,某些企业,他们拿着政策倾斜、享受着利率优惠做大做强,搞量大低价的恶性竞争,这根本就不公平!你说谁能不恨?!”

“我一睁眼,是几万名员工工资要发,压了几个月的货款要催,还有各类来巡察视察的领导要接待……我一个人倒了不要紧,可杜氏垮了,垮的是一大片啊!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傍上了大树,以为好乘凉,没想到……没想到……”

如果说刚才的跪下,有道德胁迫的意思,现在的杜明跪着,无形的悔意几乎要从他身下漫出:“我千不该万不该,暗算了黄咏的妈妈来做投名状,招惹了你们nebu……”

苏齐云弯下腰,轻轻拉开杜明扯住他裤脚的手。

“杜总。作为对冲基金,我和您的角度注定是不同的。企业高楼起,企业高楼塌,优胜劣汰甚至产业迭代,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止你,不止杜氏,也不止企业,只要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谁都会有那么一天。nebu也是。”

他静默了一会儿,语气温和了许多:“杜总,你才不过50出头,这一辈子商海沉浮、也够英雄了,有些事情,沾上了真的躲不开的,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放手吧。”

杜明怔然跪坐在地上。

“还有,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再提一次,我让你后悔今天没退市。”

说完,苏齐云抬脚就走。

“我儿子杜嘉!”杜明在苏齐云身后喊,“杜嘉在齐光手上,杜嘉找人去天文台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很生气。”

“我知道杜嘉之前对不起你,可他、他还是个孩子,一时赌气糊涂了……我活这一把年纪,怎么都行,可我儿子他还小啊!只要你出手,他一定不会和你作对,只要你打个电话——”

苏齐云稍稍朝后看了一眼,没等他说完,抬脚就出了更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