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当他一个人的太阳,怎么啦?他最讨厌下雨,我就让他的世界里以后都没有雨。”

“你可酸死我了。”陈穆牙倒了似的摸摸腮帮子。

乔扬嘁一声:“行,你也酸酸我。你跟我说说他是怎么堵你的?”

“就那天跟你拜拜以后……”那天他一回宿舍就收到主人问他在哪的消息,他顺着节前编的瞎话继续推脱,说他还在忙家里的事。

主人说:“忙得安也不请了?”他毫不意外,他就知道得有这一问,他早有准备。他没准备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是那张他提前拍好的请安照片让他露了马脚。他忽略了阳光在多云和晴天下的区别,也忽略了钟点不同,影子的倾斜角度不同。主人眼尖地全发现了,但不动声色,仍若无其事地问他:“你要忙一整天?”

“说不好什么时候完事。”他故意没把话说死,为的是给自己留后路。但其实,主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他。谁叫他瞎话编得太敷衍,以为随便一句“家里有事”就能万事大吉,装都装不像,还忙得脚不沾地,那消息又是怎么做到的几乎秒回?

终于,主人开始拆穿他:【忙差不多了吧?现在下楼来。】

他心猛地一悬,怯生生落地了。干嘛非要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才肯承认自卑呢?他躲在窗边朝下看,明知从他的方向看不清大门,还是想看。

他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捯饬一番,觉得不够,临出门又躲进厕所换了一条新买的内裤。等下楼,他鼻梁上多了一副掩耳盗铃的墨镜。他以为暗下来的世界里有的是空间藏起他的紧张、兴奋、期待,以及一切引他不知所措的慌心杂念,但墨镜本身暴露了它们。在多云间阴的天气里戴墨镜,鬼知道他是怎么盘算的。

他在自以为安全的掩护下四处扫荡,失望越来越大,谁也不像是他要找的人。竟是他理解错了?主人并没有寻到学校来?但主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他家住在哪儿。无论如何他不能傻站在原地转圈,否则又是一场自我暴露,他可不想再稀里糊涂地扮一回任人挑剔的倒霉角色了。

他开始朝图书馆走。几个“尾随者”不远不近地与他同路,他慢下脚步,装作有电话要打的样子掏出手机,心里想,看我怎么把装模作样的那个筛出来。

接连擦过几个无辜的身影,他改了主意,掉头往四教去。四教是座老楼,没有保安守在门口等着看你出示学生证,他的计划因此非常简单:他先由东门进去,到西门埋伏,左右是他的地盘,他就不信他逮不着个外来狐狸。

几十年光阴的老楼,积存的潮气像要往人骨子里渗,两分钟不到的路,愣让陈穆走出了季节交替。好大一个寒颤,他在西门口被一个戴眼镜的瘦高身影反埋伏了。线上相处过那么多日子,还是没料到那副文质彬彬的嗓音背后,面孔竟这样斯文。

同样没料到的还有两人面对上面的第一句对白,主人说:“请你喝东西去不去?”街头搭讪一样毫无创意。陈穆脸呆呆地,等手的温度逐渐回转。主人又走近一些:“我看看你是有疤还是有麻,这么不敢露面。”他摘下陈穆的墨镜,陈穆仍保持那个姿势,他一笑:“不挺可爱嘛,躲什么?”

直至坐上咖啡馆的皮沙发,陈穆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了,他才是那只逃不过猎手的小狐狸。不仅逃不过,还被驯化了,没有主人的允许,他连临走前想去趟洗手间也去不成。

规规矩矩地捱到酒店,等来的却不是解放。主人二话没有,直接命令他脱光衣服,他的新内裤根本都没来得及展示,就被成人纸尿裤替代了。

绝对是始料未及的煎熬,他的尿后来是跟眼泪一块憋出来的。说不清为什么哭,可能是生理的痛快,可能是太丢脸了。但这一哭,一切都顺了,他不再戒备。随后,洗澡清罚一条龙。主人告诉他,他在咖啡馆的时候太害羞了,眼睛一直躲,主人面前用不着这么放不开。

“连纸尿裤这种东西都能提前准备好……”陈穆的语气乍听牢骚,细究很是意犹未尽。

乔扬顿时更想彭旭了。趁着午休,他光明正大地爬上床去摸彭旭留给他的内裤。在枕头底下,他怕人看见没敢拽出来摸,只把手朝里伸。摸了一会儿,他给彭旭发去消息,措辞露骨得让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读。他说他真想每天闻着爸爸的内裤睡觉,好怕味道淡了,爸爸的内裤对他可不是普通的内裤,是勾魂的引子。

彭旭无语死了:【我操,老子吃饭呢。】

乔扬怎么也没料到回复会是这话,他以为彭旭多半不会理他。他心里好舍不得,但为了不继续污染彭旭的胃口,没再往下肉麻。他翻了个身,将内裤偷偷扦出一点边儿来,鼻尖贴上去蹭了蹭。他跟彭旭说他今天上课差点迟到,为赶时间两只袜子都穿岔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