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胜仙这才松一口气。白云天转头看他,这人已经好久没正经吃饭睡觉了,吃饭就在走廊上买个盒饭吃,睡觉就在旁边病床上睡,现在他头发七拱八翘,眼神有点涣散,但一听到白云天叫他,他就马上调动精神,专心听少爷讲话,其实已经快撑不住了。他现在虽已起床,坐起了身子,但脑袋一点一点,又是快着的样子。
白云天把左手臂放到他身后,示意让他枕着,两人半躺着说话。白云天说:“你没在病房的时候,我都跟成毅东商量了,我打算今后一段时间就呆在广西,现在给你说说。看你的意思,你要是想回北京,那你就先回去。”
齐胜仙急了:“不行,少——老嗯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白云天看他:“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回去?”
齐胜仙说:“你有你的想法,肯定是有道理的,我就不追问了,反正我也没主意。”
白云天点点头道:“我的想法呢,一是我们虽然拿不下长生海,但是可以守着它,不让别人得逞;二是我可以跟着成毅东学做生意,横竖我也不擅长探古,还不让我学习点别的技能吗?”
齐胜仙连连答应。说到这里,白云天觉得解释这些并没有意义,齐胜仙听话,但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这方面他跟成毅东更有共同话题。
白云天的手康复得不错,过了半个月,医生去掉绷带,手指并未变黑,说明这是接活了。医生表扬齐胜仙,夸他行动迅速,赶在了断指接活黄金时间里把对象送来就医,非常值得褒奖。医生还给白云天和齐胜仙照了张相,照片下面写道,断指接活术成功案例,一九八四年三月一日。照片上白云天坐于沙发,齐胜仙坐在沙发扶手上,手轻搭白云天肩膀,照得很好。后来那张照片洗了出来,挂在医生办公室里,齐胜仙每每路过都要往里面看一眼,他觉得拍得太好,可惜只有一张,被别人掠了去,他贼心又起,想偷回家,却一直没能得逞。
那段时间白云天没事就在医院的花园里徜徉,南地风光令人忘返。他第一次来就遇到广西的春天,雷声隐隐,细雨不断,一江春水向东流去。他早上坐在医院的桂花树下看书,等齐胜仙去外面带水果和报纸回来,齐胜仙说成毅东送的果盆不新鲜,坚持只买当天新鲜的蔬果。他说着去医院门口买,其实拿了零钱出门,一逛就是一上午,他其实骨子里挺野,屋里关不住。
树下鸟声清脆,有时白云天会靠着睡着,等他醒来,水果已经切好,有时有酒,也是度数很低的米酒,齐胜仙只让他尝一点味道,说怕对康复不好。
黄昏时温度低了,他们就会回到病房,白云天看报纸,齐胜仙不喜欢关心家国大事,但也陪他,装模作样看看。白云天偶然发现齐胜仙的字写得很好,为了向白云天展示,他在报纸上写过一首诗:「秋宵噭噭云间鹤,古调泠泠松下琴。皓月清风为契友,高山流水是知音。」
白云天偶尔也想,他们两个是知音吗?恐怕不是,但这样就非常好了,他更安于和齐胜仙保持这份感情。白云天第一次以结婚为目的地搞对象,有点新奇,乐此不疲地问:“我是谁?叫我什么?”
齐胜仙被调戏多了,安之若素,一听这话就点点头说:“老嗯,老嗯。”
第27章
白云天出院那天,成毅东开了车来接他,齐胜仙没有同行,他为了偷那张照片,一直蛰伏在医院里,对白云天他只推脱说有点事要办,晚些再回山庄相见。
一路驱驰,成毅东和白云天回了度假山庄。白云天下了车,定睛一看,他缺席一段时间,度假山庄又开发出了一块新的地,用来当高尔夫球场,绿油油的一大片地,略有起伏,连连绵绵,一直蔓延到天边去。成毅东指着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说:“怎么样,玩儿过吗?”
白云天说:“在日本见过,没上过手。”说着这话,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牵起嘴角,表情无奈:“现在也打不了了,医生说不能做重活,不然手指头可能会直接飞出去。”
成毅东笑道:“没事儿,我早就料到——开车总行吧?”
白云天点头:“行,这个轻松,就把把方向盘。”
成毅东说:“得,那咱们分工合作,你开车,我打球。”
白云天问:“这算哪门子分工?你要干什么?”
成毅东没回他,径直走到车后备厢处,身子冲着他,手去拉盖子,潇洒地打开了后备厢。盖子打开那一瞬间,白云天看到里面蜷了个人,他们车方才在山路上东拐西拐,这个人已经被甩得去了半条命,面色青白,满额是汗,手脚反绑,嘴上贴了黑胶布,绑架得十分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