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在亲人面对重病而自己必须独自去挑起一切的无力和恐惧,能够帮温珈言做任何事来减轻他的害怕,展骏都愿意。哪怕是来来回回只为了让他吃上一顿可口的饭,或者只需要安静在他身边陪着坐一会。
到了住院大楼门口他给温珈言打电话,手里还提着装在保温盒里的饭菜。温珈言没有接电话,他打第三通的时候有人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展哥”。回头他便看到温珈言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妇人从无障碍通道那过来,一直走到了他身边,用口型对他说“我妈妈”。
展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结结巴巴地跟温珈言和那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打招呼:“啊,阿、阿姨好。”
温珈言很平和地跟母亲介绍了展骏,说他是自己的朋友,听说她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妇人完全不疑有他,热情地跟展骏说话:“你好你好,展……哦展骏。好精神的小伙子,谢谢你啊,你太有心了。”
展骏终于找回了一点节奏,紧张感减少后总算能正常说话了:“阿姨你好。”
温妈妈话很多,在电梯里就一直不停地问展骏的工作生活和恋爱情况,温珈言一脸无奈地笑,时不时试图阻止母亲:“妈妈,你别这样,调查户口啊?”
“这是关心,你懂什么。你李阿姨的女儿不是还没对象么,你又说不喜欢她……”
温珈言推着她出了电梯,低头清晰地说:“人展骏有对象了,你乱扯什么红线。李阿姨她女儿也有男朋友了,不劳你费心,好吧?”
接下来温妈妈和温珈言说的什么话展骏基本没听清。他被温珈言那句“有对象了”吓了一跳,随即脸就红起来,嘴角根本不能控制地扬起。他轻轻握着拳头抵在唇上,遮盖着自己的表情。
温妈妈的最后一项检查原本在住院大楼里就可以完成,但排队的人太多,所以就去了急诊大楼的检查室。温珈言并未想到就这样展骏会和自己的妈妈见到,但幸好母亲没有任何怀疑。母亲去洗澡后,他带着展骏走到病房的阳台那儿说话。
两人一开始谁都没说话,只是对视笑笑,好一会之后展骏才开口:“晚饭有烧鸡,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店的。”
“一走近你我就闻到了。”温珈言也笑了,“真有点饿了。”
“你妈妈吃不了这些东西吧?你要不现在吃?”
“等我妈出来再说,今晚她还要输液。我一会儿拿出去吃。”
顿了一会儿展骏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我以为你妈会怀疑。”
“她知道我的事,但是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人。”温珈言把头探出去,晚风拂起他微长的额发,“在她的认识里,同性恋都是那种喜欢穿女装、化浓妆,而且走路还一扭一扭的人。你哪儿像?多磊落一个社会精英。”
展骏囧:“……”
“你刚刚怕得话都不会说了。”温珈言回头朝他笑,“很有趣。”
展骏瞪了他几眼,转身回到病房里提着保温盒就往外走。温珈言忙截着他低声问:“怎么了?生气啦?我道歉,我说错话了。”
“我把这个拿下去等你。在最大那棵榕树下面,下来吃。”
“好好好。”温珈言连连点头,笑着把展骏送到病房门口。同病房的另一个人正好从外面走回来,看到温珈言的笑容也乐了:“小温呀,好久没见你笑了。你妈妈还好么?”
“嗯,检查的结果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后天……”
展骏走得远了,后面温珈言的话就听不到了。保温盒热度还够,里面的饭菜应该味道变化不大。他坐着电梯下楼,想起刚刚温珈言说的“有对象了”又莫名笑起来,和电梯里其他面色阴沉的人格格不入,被连续瞪了几眼。
和温珈言母亲的见面毫无计划,但出奇地顺利。温妈妈住院期间展骏大着胆子又去了几次,还陪着温妈妈说了挺久的话。温珈言跟母亲说展骏和自己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温妈妈毫无疑心,反而不断问了展骏好几次他对象的事情。展骏不知如何说明,每次都只能回答“挺好的一个人,很照顾我,我很喜欢”,温珈言每每在旁边囧得笑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回头悄悄跟展骏哀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果真很痛苦。
在温妈妈手术的当天,展骏请了假陪温珈言。他以朋友身份和温珈言一起在手术室外的家属等候区里坐着,看显示屏上时间一分分过去。温珈言前一天晚上睡不着,整个人又疲惫又焦虑。展骏强硬地要求他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就陪着他小声聊天说话。时间过得极慢,在人来人往的等候区里两人把外套脱了放在膝盖上,在衣物的遮盖下紧紧牵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