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秦川,仍是那副得过且过的惫懒相,不知陈延辉这个舅舅的后台是有多硬,让他毫不为将来之事生愁。
海湾不觉得自己是有背景的人,一来从小到大确实没有过,二来迟归对他而言顶多算是贵人,不会为他徇私。
因为如此,他更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否则后果严重不说,还会令萍水相逢便出手相助的迟归失望。
钱债尚且能还,情债他负担不起。
今天来餐厅的人他认识,是上次他为之倒香槟的一对男人。桃花眼穿着浅色休闲衫,黑色直筒裤,脚下一双常见的椰子鞋。丹凤眼却西装领带,虽略矮些,站在旁边俊朗高大却不输前者。
海湾异常紧张,上次搞砸被许鹤遣到角落里站了几天,这次若再出纰漏,还当着迟归的面,想想都浑身汗毛直竖。
前菜是鞑靼牛肉和法式尼斯沙拉,荤素搭配,都是冷盘。海湾难以理解这种满碟皆是生肉生菜,混着鸡蛋、橄榄油、洋葱、酸黄瓜等,连煮都不煮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端上去,脊背挺直僵硬,步伐迅捷从容,再回去时身上已沁出一层薄汗。迟归将番茄红汤烹好给他,眼神一扫,温言安慰道:“去吧,别紧张。”
海湾感激地点点头,余光一直停留在手里,生怕洒出一星半点,又让人挑出错来。
谁知还未走到近前,不远处的桃花眼忽然按着丹凤眼的颈子,吻了吻他嘴唇。海湾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动步——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到底是高级餐厅,侍者们处变不惊,各司其职,井然不乱。许鹤状似无意地走到海湾跟前,耳语道:“发什么愣,还不快送过去,太失礼了。”
海湾来不及和他对口,端过汤去,又将副菜的鱼和主菜的拼盘送上,最后给他们一人上了一块黑森林蛋糕。
乐队在墙边奏鸣,钢琴与小提琴相和,间或夹杂着几声装饰音。一首改编过的《生日歌》,普通至极的旋律在烛光暧昧的餐厅里响起,竟是这般深情款款。
迟归洗过手慢条斯理地出来,一反常态,笑得灼人眼睛,却是对着丹凤眼在说话:“生日快乐,又老一岁了。”
原来是生日——海湾心想——他们果然认识,难怪上次桃花眼问起冻蜗牛。
丹凤眼微微一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海湾身上,紧接着靠在了桃花眼肩头。他的动作是那样自然,不觉突兀,反觉顺理成章。
桃花眼亲自打开香槟,在场众人皆有份,高脚细口杯分发下去,大家齐声举杯相贺。丹凤眼犹如薄醉,又或是羞赧,向众人道过谢,一饮而尽。
海湾置身于此,看着他们脸上藏不住也不想藏的美满,忽觉萧萧然若风雨加身、戚戚焉似浮萍伶仃。
喜悦欣慰,又黯然羡慕。
迟归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可以下班了,这里让许鹤照看吧。”
海湾没有多说,听话地去更衣室换下工作服,离开此时正弥漫着粉红色烟火的餐厅。他并未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杯无。
陆远舟最近和他家老太太去浅草寺烧香,昨天刚回来,听说海湾生病闹着要去看。左右离得近,还不如自己过去,海湾正好也有事想问他。
酒馆里零星坐着几个人,大半空着,盖因老板刚从日本归国,音响里放着三味线,倒很新奇,不落俗套。
陆远舟一见面先给海湾两只符包:“给你求的,一个心愿达成符,一个姻缘天定符。听说这玩意儿可灵了,你戴着试试吧。”
“谢了。”海湾收进兜里,叹了口气,“不过应该没用了,我觉得我好像失恋了——还是单方面的。”
“为什么,你表白被拒了?”陆远舟递上长岛冰茶。
海湾摇摇头:“那倒没有,但我觉得他就是那个意思,不咸不淡的,还好几次暗示我搬出去。我觉得他肯定知道我的想法,就是心里不愿意,又太有教养,不想直接挑明让我难堪,所以才一直不回应,其实是在变相地拒绝我。”
“不会吧,你是不是想多了?”陆远舟深觉恋爱中人都是神经而敏感的,“他要是对你没意思,干嘛睡你又亲你?干嘛天天做菜给你吃?干嘛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闲得没事干,给自己找麻烦吗?”
“因为他人好。”海湾闷闷趴在桌子上。“他都说了,那是生意。”
陆远舟又忍不住要翻白眼:“就你这点儿钱在他眼里都不算钱,什么乱七八糟的生意,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这么傻!人家可是年纪轻轻就走向人生巅峰的大棉花云,哪来那么多泛滥的好心?他这种人成天在商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把时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不喜欢,谁有功夫跟你在这儿过家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