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乌云散去,他见到了月。
但明月太遥远了,水中恶鬼连月光都不敢触摸,更不用说与月相伴。
齐泠想,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能见她最后一面就好了。
“算了。”倏忽,他喃喃说道。
蛊虫发作起来太疼了,他挣扎的模样一定很丑,会吓坏她的,还是不要见面了。况且她大概也在记恨他,恨他别有所图、隐瞒多年,以至于牵扯上整个陆家。
死在这样的地牢里,也挺适合他的。就像他最开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也让他这般悄无声息地死去,在某一片无名的黄土里化作白骨,连名姓都不用有。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平烟的时候,三月的春风轻拂着少女尚未长开的眉目,她穿着湖蓝色的短打,手上握着一柄短剑,目光扫过陆家二少爷时,带着三分不屑;他想起那夜的山寨,他背着少女跑进茂林,仲夏夜里的凉风吹起她的发,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又想起在落剑宗山下的村镇里,那盏从他手中漂走的、烛火幽微的莲花灯。
陆平烟当时问他许了什么愿,齐泠没有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没有读过什么书,字写得歪歪扭扭的。
那盏花灯上写的是——
愿陆平烟平安喜乐。
他的血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可能都撑不到毒发的那一天。灵魂正在摆脱这具残破的躯壳,视野渐渐模糊,耳边却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被撞开,外边的风一股脑地刮了进来,桌上燃着的蜡烛都要被它吹灭。
齐泠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来不及了,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