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萧乐的疑惑,林宴锦继续道:“林家老爷不来密室的时候,我盼着他来,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的密室太黑太可怕了,每次林家老爷来密室,他就会将油灯给点上,虽然每一次我都被灯光刺得双眼流泪,可还是忍不住想让那灯一直点着。”
“可是林家老爷来了,我又会相念一个人的密室,因为他会打人,一次比一次打得狠,每次打完以后只是扔给我一瓶伤药,让我自己给自己上药,只要死不了就够了。可是……那时候我会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萧乐忍不住抬起身来,静静看着身下面色苍白的林宴锦,轻轻将他给扶了起来道:“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她这样问出来,便是因为察觉到了林宴锦的不对劲,想要将话题给转开去。
林宴锦双手都已经紧握成拳,萧乐不知道,若继续说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萧乐并没有成功将话题给带开去,林宴锦似乎已经听不见萧乐的话,只是表情僵硬的说着自己的事情:“有一次我被打得狠了,也不想给自己上药了,我想着就这样死了或许还要好过许多。”
“可是后来我又被救了回来,醒来的时候我看到林家老爷坐在我的床边,然后我就想起了我爹。”
“当初我生病的时候我爹就喜欢坐在床边守着我,对我很好,当时我想着,如果林家老爷是我的爹,他是不是就不会经常打我,将我给关在这里了。”
听着林宴锦的话,萧乐的神情若说不复杂那是不可能的,她想过许多的可能,林宴锦究竟是如何面对林家老爷的,究竟是如何逃出去,摆脱这一切的,但她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怎么会有人将整日虐待自己的人,当做是亲人?
然而林宴锦很平静,只轻描淡写的说着:“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真的将林家老爷当成爹了,我忘了从前在容家的一切,只一心以为林家老爷才是我的爹,他说什么我都照办,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依旧成天打我,但后面他真的相信了,我已经将他当成我爹了。”
“他……”萧乐已经彻底失去了言语,她能够猜测到,从那个时候起林宴锦就已经疯了。
用这样的办法催眠自己,让自己完全顺从于那个折磨自己的人,这种方法绝不可能是正常人会选择的。
萧乐看着林宴锦平静好看的面容,想不透他当初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挣扎的,被打的时候拼命挣扎,一个人的时候,在黑暗里,在心里挣扎。
萧乐几乎想要对林宴锦说,别再说下去了,在这间沉闷的密室之中,听林宴锦声音低沉的说这个故事,让萧乐隐隐产生了错觉,好像她现在就置身在许多年前的密室当中,墙角缩着衣衫褴褛,全身上下全是伤口的林宴锦。有的伤口已经结痂,还未脱落,有的伤口是新的,上面胡乱洒了药粉,他捂着头颤抖着,灰白的药粉便簌簌往下落。
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拿起手里的鞭子就开始打,无视着孩子的嘶哑的哭声,一遍又一遍无情的抽打着,脸上的肉随着动作而抖着,恶鬼一般狰狞。
然而萧乐的臆想还没有继续进行下去,林宴锦便又开口了:“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起来的事情了,我只知道,当初我是真的将林家老爷当成了爹,而林家老爷最后也相信我了,他试探了许多次之后,终于也不再打我了。”
“他开始利用我,设计我,有时会带一些别的人来密室当中见我,却始终没有将我放出来。”林宴锦微抬了眼看萧乐,“直到后来,林家当中有个叫做杨复的人设下圈套,将林家老爷给杀死,这才有人将我放了出来。”
这一段林宴锦说得很快,萧乐听得有些懵了,一个小小的孩童,有什么好让林家老爷利用和设计的?
萧乐知道他中间许多事情都没有说出来,本想要询问,却被最后一句话给惹去了注意力:“你说杨复……你的意思是,林家老爷是被杨复给设计杀害的,并不是什么意外身亡?”
“不错。”林宴锦颔首。
萧乐还记得,当初他们一同去李家的时候,林宴锦曾经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一名男子设计杀害了自家老爷,夺了他的家产。萧乐曾经认真想过这故事的来历,虽是想到了定然与杨复有关,却也没能料到,那故事中的老爷竟然就是林家老爷林宪昌,更没有想到林宴锦在这故事当中,也扮演了一名角色。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萧乐微闭了双目,低声道。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她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却说不出带给她这种感觉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