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蹲下, 另一只手便已经悄然扶住了他。
纪识秋抬眸看去,林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旁,他也毫不惊讶,只弯了眉眼笑了起来:“小芜。”
林芜轻轻“嗯”了一声,心绪似乎仍不在此,但对纪识秋的温柔却是本能,她看了看那火盆道:“你先回去躺着,这个我来就好了。”
纪识秋摇了摇头:“躺太久了。”
“那就先坐会儿。”林芜将纪识秋扶到桌旁坐下,自己这才俯身去拨弄炭火,纪识秋也不逞强,看着林芜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低声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从这里到太初城应该不过半月时间,山海殿要打太初城的主意,恐怕也没有那么快行动。”
林芜动作顿了片刻,紧抿着唇,良久才终于松懈了神色,有些颓然地蹲在那处道:“我就是担心。”
“嗯。”纪识秋看她终于肯说些话,神色便也柔和几分,“别担心。”
“我担心太初城,担心爹和师父。”火星攒动着,暖流渐渐在屋中回升,林芜扔了手中的拨火棍子,抬头看着纪识秋,神色认真道:“我也担心你。”
纪识秋这次没有立即回应。
林芜坐回桌旁,就坐在纪识秋的对面,轻轻捉住纪识秋的手,触碰到对方冰凉不带丝毫温热的指尖,她垂眸道:“你现在还是在难受吧。”
纪识秋默然片刻,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是了。”林芜喃喃道,“你让花英燕骗我说你没事。”
纪识秋觉得林芜这会儿有些像个偏执的小孩儿,她临危不乱的时候就像是第二个太初城主,在他面前却总像长不大,纪识秋禁不住想笑,又有些心疼,摇头道:“不是大事。”
林芜拽着纪识秋的手,又静了下来。
隔了也不知多久,盆中炭火噼啪作响声中,林芜终于做下决定道:“识秋,你不能跟我离开。”
这次是相隔更久的沉寂,纪识秋盯着桌上方才林芜把玩过的茶盏,正在想自己再要说些什么,林芜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哪能出去呢,我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在孩子出生前离那些风波远远的,现在你这样子回去,若是让那些苍玄教叛徒知道了,若是让中原正道知道了,事情一定不会简单算了。况且之前在山洞里你才刚动过胎气,若是再出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不能因为太初城的事情,就自私地把你置于危险之地。”
林芜说这话的时候,起初看来还是冷静,说到后来声音却渐渐低了起来,她蹲在火盆前,火光暖着她的轮廓,她抱着胳膊缩在一起,身形小小的看来有些无助。
她怔了片刻才终于确定道:“所以你别去,这次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我会早早把一切处理好,然后平安回来,好不好?”
屋外晃起了风声,直到这时候林芜才发觉他们一直未曾关窗,所以屋内才怎么暖都暖不起来。
她连忙起身将窗户合上,回头的时候才听见一句若有若无的回应道:“好。”
林芜连忙去看纪识秋,纪识秋微微闭目,直至此时才睁眸对林芜笑到:“好,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
听见纪识秋这话,林芜挤出个笑意,神色似有许多释然。
纪识秋知道林芜的说法一点也没有错,纪识秋现在的身体状况本就不适合离开这里,更不适合被卷入山海殿太初城的纷争之中,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不是一个人的身子,纵然是不顾自身安危,他却也不能不去考虑腹中那个小家伙。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赶回来的花英燕听说纪识秋准备留在此地,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般决定好之后,花英燕便在纪识秋的吩咐之下替林芜准备起了马车等东西,而当天晚上,纪识秋一件件将林芜要带走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放入行囊之中,动作认真细致,待整理好了又检查了好几遍方才确定并无东西落下。
第二天清晨,纪识秋送林芜到了马车前。
纪识秋本想替林芜找个车夫,但这荒山野岭却也实在不便,林芜道是自己四处闯荡多年,却也并不需要车夫。
林芜是当真舍不得纪识秋,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林芜担忧不已,俯身轻轻抚着纪识秋圆隆的肚腹,小声同里面的小家伙道了别,这才又小心抱住纪识秋,将脑袋埋在他肩头,闷声道:“我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等我。”
“嗯。”纪识秋神色看来轻松不少,含笑道:“孩子还有不到三个月出生,你若是没回来,等孩子出生了我去找你。”
“不行不行。”林芜连连摇头,看来有些慌张,“我一定会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的,一定!”她紧紧拽着纪识秋的手,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