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花费两天时间才把凌乱不整的工作室抖落干净,陆辰风没想过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这里,毕竟在一个行业里失掉诚信,比任何危机都要严重,这种困境几乎没有出路。
旅行前,他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回想过去的十年,一路跌跌撞撞,磕绊着咬牙坚持下来,奋斗八年才勉强站稳了步伐,让n品牌在珠宝行业挤出一席之地。
然而却因一时疏忽,一脚踩进深渊,荣誉转瞬搓灰,什么也没能留住。
陆辰风失去了大学毕业时那股子“偏往南墙撞”的劲头,孤注一掷地靠着满腔热血摸爬滚打到今天,被冰冷的世情瞬间浇灭了对事业的所有热忱,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支撑自己勇敢地站回起点,再来一遍,他只想躲避旁人的指责,放弃坚持,彻底逃离赖以生存的行业和圈子。
卧室的纱窗推开半扇,原本灰暗的视野被掀起一角,陆辰风把面对天花板发怔的目光挪向洒入房间的那束光亮,林潮生立在窗前,小半个脑袋探进来,冲他挥了挥手中的锅铲:“早安,起床吧,该吃饭了。”
好在,他有林潮生。
陆辰风撩开被子坐起身,抓蓬松软塌塌的头发,也道一声“早安”。他瞄眼表,六点四十五分,饭已经做好了?林潮生怎么会起这么早?
不大的厨房飘散着饭菜的香味,浓郁诱人,陆辰风站在流离台前瞅着一大一小两个饭盒,里面有荤有素,每个格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陆辰风诧异:“你在做便当?”
“嗯。”林潮生正往保温桶里盛奶油蘑菇汤,“这是咱们的午饭。”
“写字楼旁边的购物中心有不少好吃的餐厅。”陆辰风提醒道,“附近也有很多家评价不错的外卖。”
“一个太贵,一个无法保证卫生。”林潮生一口否决,“你的胃只有我照顾才能放心。”
陆辰风心悦地享受着林潮生的体贴,他揭开煤气灶上的蒸锅锅盖,芋头、南瓜、红薯、山药、红枣,中间放置的巴掌大的瓷盘里,温着撒了葱末和芝麻的蛋羹。
“我还是崇尚早餐清淡。”林潮生扣上饭盒盖,掂了掂重量,“电饭煲里有小米粥,自己拿碗盛,我去收拾书包。”
收拾书包?陆辰风被这四个字勾起了好奇心,不听话地跟在林潮生身后转去他卧室,书桌上果真放着黑色的背包,旁边摞着三本测绘相关的图书和一枚软皮笔袋。
陆辰风脑中倏然浮现出工作狂兄长领着学霸弟弟上单位写作业的趣味画面,不禁低头抿唇,好笑地抬手摁了摁鼻梁。
早饭后,陆辰风穿着缝有雪花银袖扣的那件衬衫,外面套了身银灰色西服。系扣子时,他偏头睨向林潮生,对方走的是休闲风,薄帽衫配仔裤,清爽阳光的大学生模样,于是刚压下去的趣味画面又一次蹿进陆辰风脑海。
林潮生为他微调衬衫领口,问:“为什么选这件衣服?”
陆辰风盯住他的眼睛回答:“想有点仪式感。”
林潮生转而整平陆辰风的领带,陆辰风难耐地把手探到他腰际处,隔着衣料抚了几下:“真好。”
林潮生会意道:“珍惜现在的温情时刻吧,等我上了班,咱家每天早晨就该跟打/仗一样了。”
刷卡通行,奔驰降慢速度驶进停车场,林潮生抬头望向高耸的写字楼,奢华富丽地矗立在商业圈中心。
保安热络地跟陆辰风打招呼,陆辰风礼貌回应,领着林潮生踏上消音地毯,步进电梯,摁下十五层的按钮。
林潮生单肩背包,神色坦然无畏,姿态像前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也像临时突击查岗的家属。
电梯门上映着林潮生的身影,陆辰风不动声色拿余光欣赏。楼层数字持续蹦高,察觉到异样,林潮生偏移视线撞破陆辰风的窥视,坦荡地问:“你不对劲,看一路了,还没看够?”
陆辰风顿住片刻,冲他的“学霸弟弟”友善地笑了笑。
去过万国城的房子,早已熟知陆辰风的品味,林潮生锁定1504室的柚木门,上面的金属铭牌用瘦金体刻着“n工作室”。
拧动门锁,踏过门槛,脚下的地砖变成厚毯,林潮生放远目光,入眼是四个长方形的玻璃柜,转盘上展示着陆辰风的几件设计成品,四周有沙发有茶几,如同一间华贵琳琅的展厅。
空间足有一百六十平米,墙上挂着的除了陆辰风近两年绘制的饰品手稿,还有他曾经抵达过的部分地区和城市的照片——斯里兰卡的红色教堂,缅甸的麻蒙矿坑,印度尼西亚的热带雨林,以及中国西藏的羊卓雍措。
拐过拱形墙角,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门,陆辰风把里屋装修成微型博物馆的样子,对应他收集来的原矿石标本,一旁的展板上分类介绍着宝石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