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干净的溪流水,不搁杯盏里沉淀一整日夜,他是决计不会碰的,哪怕沉淀完了根本瞧不见脏物。那野鸡野兔上不小心留了根毛或是被烤焦了一块皮,他也是决计不再吃的,回头就整只整只地赏给亲卫。那拿来给野物调味的香料也跟宝贝似的放在匣子里,保护得一尘不染。
纳兰峥为此时常骂他娇惯。
湛允就找机会偷偷与她解释:“您莫看主子如今这模样,主子九岁那年贪玩跑出宫去,在山里头迷路了整整三日呢,也不知如何过活的。主子不是吃不得苦,是看不得您吃苦,怕您吃了不干净的坏了身子。”
纳兰峥托着腮,瞧着溪边气得跳脚,一脸嫌弃地拿剑一刀刀对付着鸡毛的湛明珩,弯了嘴角淡淡地说:“我都知道。”
他有心事,因而故意与她说笑,故意与她倒苦水,故意表现得轻松自在。
他分明大可坐享其成,却偏要与护卫们学拔鸡毛去鱼鳞这等粗活,是怕哪天当真无所依仗,好能护得了她。
她什么都知道。
就像湛明珩也晓得,哪怕亲卫们将吃食做得再干净,哪怕她从来都是笑眯眯地,不皱一下眉头,她其实还是用不惯那些野物。
如是这般折腾着入了湖广境内,渐近了暮秋九月。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也愈发地凉了。白日里尚且有些暖意,入夜后,那马车着实不是好睡的地,便是薰笼也难抵御这一带的寒气。
湛明珩那身板跟火炉似的,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但纳兰峥本就体虚,又是地道的北方人,实在不习惯这边湿冷的气候,夜里总要被冻醒好几回,却不许白佩告诉湛明珩。
只是湛明珩哪里会不知道,为此好几次都想绕远路进城,都被她给拦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