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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剖开的心血迹斑斑,他又用破旧的丝线缝合,用冷漠的外壳武装自己。

尤陆宇试想过,如果苏雪崇没有被舅舅家收养,他今天会不会这么孤僻?

也许不会,顶着那张人淡如菊的脸或笑或闹,像池昭童一样羞涩可爱,像曲凡心一样明朗阳光。

也许会,没被收养的日子不一定比现在过得好,也是存在面瘫百分百的可能性。

尤陆宇很自信,他觉得有自己在,不管是苏雪崇无视他也好,不耐烦也好,起码偶尔还会翻个白眼,讽刺他几句,像个活人一样。

微风扬起窗纱,他们两个靠在窗口,尤陆宇捉住苏雪崇的下巴,“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什么,我阻止不了你,但你要答应我,别让自己受伤,别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苏雪崇抬起眼,目光审视着他,那幅画中的星星仿佛都飞到了天上,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掉进尤陆宇瞳中的熊熊烈火,燃烧成灰烬,又重生为星尘。

白色纱帘飘扬,杏花香气芬芳,他们慢慢靠近,唇瓣轻贴,自然而然,情不自禁。

14

曲凡心从教学楼跑出去,一路经过学生宿舍图书馆和食堂,一直冲到一条林荫小路的尽头,与转弯的几个女同学不小心相撞,他才猝然停下脚步,说了声对不起。

女孩子们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饮料掉地一摔,瓶身炸裂,焦糖奶茶和炭烧咖啡洒了一地,渗进红砖里,散发出醇香的味道。

这股烘焙后的苦涩钻进曲凡心的鼻腔,他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猛然一酸,眼中竟有种晕湿的悲怆,扭过头,声音涩哑,“不好意思,我帮你们再买一份吧。”

女孩连声说不用,他坚持买了一样的东西赔给人家,拎着一杯薄荷果茶,坐在林木边的铁艺长椅上发呆。

他第一次和苏雪崇说话,就是在这个地方。

当时苏雪崇坐在那,两条腿随意那么一搭,腿上摆着个笔记本,手里的铅笔刷刷地打形,正在练速写,他整个人融在绿意盎然的木丛里,本身就是一幅清雅恬淡的画。

一下就吸引了曲凡心的视线。

他时常怀疑,人是不是都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人家越不爱搭理你,你越上赶着贴人家,他不知道苏雪崇哪里特殊,这个人身上好像存着无边无际的魔力,哪一处都勾的他好奇不已。

他扫了一眼,隐约从苏雪崇的笔记本翻页间看到了字迹,那里列着一道数学题的求导过程。曲凡心挑挑眉,有些疑惑这个人画画的时候还能解数学题,莫非是传说中的一心可以二用的学霸,不禁顿足看了一会儿,还以“今天天气不错”起了个头试图和人攀谈。

苏雪崇斜睨他一眼,不作回应,只是拿起椅子上的保温杯喝水,曲凡心被无视,更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按住椅子靠背,两腿那么一跳,从后往前跃到了椅子上坐在苏雪崇旁边,姿态放肆又潇洒。

他正要再跟人攀几句,扭头对上一张不算很好的脸色,刚刚椅子被他弄得一晃,苏雪崇手中的水都洒了,领口和画本湿了个透。

曲凡心连忙叫了一声,“啊,对不起!我帮你擦一下!”他掏出纸巾替人家擦脸,苏雪崇倏然躲开,用袖口拭去脖子上的水珠,淡淡道:“不用了。”

“不好意思啊,你画的画都毁了。”曲凡心看着那晕开的碳痕,有些尴尬和愧疚。

“只是速写而已。”苏雪崇每天都要练二十张速写,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他收拾书包,准备回教室练,曲凡心却不懂那些,他就觉得美术生画画挺辛苦的,人家画的那么好,被自己一下就给毁了,简直太可惜了。

他从苏雪崇手中夺过那个本子,“你放心,我能帮你复原——”

苏雪崇眉中的沟壑越来越深,“我说了不用!给我!”

“我真的有办法,用吹风机一吹就好了。”

“放手!”苏雪崇一反常态,有些愠怒,和曲凡心争抢起来,二人推扯之间,不小心把椅子上的书包挤掉了地上,里面的书本洒了出来,曲凡心急忙去捡,俯下/身动作却猛然顿住。

那是曲凡心第一次窥见他过的生活。

苏雪崇是被收养的孤儿,养父母对他不太好,他没钱、很穷很穷,他听同学这么说过,他们或者惊讶,或者唏嘘,大多是则是带着一种看热闹的猎奇心理,说他会捡别人用过的东西,去食堂只吃最便宜的咸菜夹馒头,穿的衣服换来换去就那么几套,看上去就跟永远不换衣服一样,就连画画的画材都是淘学长学姐不要的。

曲凡心还不太相信,传言总是夸张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许苏雪崇只是比较节俭,就被歪曲成这个样子,再说学校也有贫困生补助,也没见他申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