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离开后,关祁舒一口气,心想,他是来给贺炤做家教的,又不伺候老爷子吃喝拉撒,他摸老爷子的门儿干什么,他摸得着吗?真够拿自己当回事的。有这工夫还是好好管管你们家贺炤吧,眼看就高三了,还不紧不慢混日子,要不是冲钱,就他考出来那卷子,关祁只想问候他的智商。
关祁环顾一圈屋里,往窗台走,两拨知了比着赛地招人烦,他靠在墙边懒懒地皱着眉。皱着皱着,抽风般笑起来。他想他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愣把交错的树影看出了一股人味:院里,一截子短粗枝杈正探进某片连荫的豁口,风一吹,一耸一耸。
门这时突然开了,砰一声,一听就知道来人没打算敲它。
“怎么不开空调?什么天儿!想洗桑拿也别在这儿洗啊!”贺炤对着门边墙上的空调面板一通猛点,关祁瞧着上面的数字由二十六一路降到十八。想回手关窗,贺炤又叫:“关什么关,这屋总没人住,一股潮味儿你闻不见?”
“我鼻子不好。”关祁说,“你作业呢,没带下来?”他见贺炤两手空空,和头次见面时一样,从头到脚没分化出一丁点求知的细胞。试讲过后问他感觉如何,他的回答也是那么不求甚解,嘻嘻哈哈地满一副事不关己:“就你了,你看着最缺钱。”
现在,他又笑得浑然无谓:“着什么急,少讲两道题也不扣你钱。”
一想到整个暑假都要消磨在这么一位少爷身上,关祁就脑仁发胀。也就是管吃管住,待遇优厚,这种好差实在难寻。他被贺炤拉拽着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地闲扯了一下午,一句正文没插上。贺炤问他:“发没发现我们家哪不一样?”他左右转转脸,没看出这屋里的摆设哪阔出了不群境界。
“谁跟你说这个了。”贺炤眼皮一翻,“我说人,看出哪不一样了?”
关祁似懂不懂地摇摇头。
贺炤说:“我们家没女的。一个都没有。不觉得奇怪?”
“我一共就见过你和老吴,我都不知道你们家几口人。”关祁不很当真地笑笑,突然发现贺炤变了脸,从十七岁退回五岁,这人一秒钟不到就成了个卖弄落空的幼儿园小孩,真是个被宠大的。“——那是为什么呢?没有女的。”看在待遇的份上,哄两句就哄两句。
“这是个秘密。”幼儿园小孩又故弄玄虚起来,“你有秘密没有?你说一个,我跟你换。”
“我这种人哪来的秘密。”关祁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