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眼睛,一直盯着培训班的门口。
他受不了了,这种日子,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女人接了个女孩出来,有辆车停在培训学校外面,在街边的树下,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培训学校是私人办的,老师是北京那边的大师,教古典舞。一次也只带两三个学生,精心培养的学生被带去中央电视台上节目。他们有次无聊的时候,还见过这个女孩在电视里跳舞。只去了一次,只比了海选,后来就没人了。他们评头论足,他父亲还说她跳得好看,可惜了。
那女孩显然受着良好的教育,脸若银盘,非常干净,头发又黑又亮,是散落在肩上的,行动间弱柳扶风,很有种古典美。她气质脱俗,即使年纪小,也已经是个小美人,一边被女人牵着,一边给她比了个舞蹈动作。腰肢柔软,一字马的飞跃被她跳来犹如仙人,光彩夺目。她母亲却黯淡多了,像每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把所有的心血都浇灌在了孩子身上,全家人的血供着她,让她发亮。两人讨论着舞蹈动作,来到那辆车的前面。女人撒开手,那小女孩便飞奔上去,一把挂上了出来的男人的脖颈。男人连屁股带身子将她托在臂弯里,掌上明珠一般,女孩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那男人和她说笑两句,似乎是夸了她,她笑得更开心。然后他们就全钻进了车里去,黑压压的车玻璃,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传出女孩的笑声,像是在对男人撒娇。
周雯震在了当场,贺文舟也震在了当场。然后,母子俩人双双地落下泪来。贺文舟不相信,他不相信!方才的那个竟然就是爱他的爸爸,他从来都把他当野孩子,没有管过他,没有点评过他的画,却把别人的女儿托在掌心里,养成了大家闺秀,夸她跳得好。
他也不相信!他瞒了他们六七年,神不知鬼不觉竟然成了另一个家,做了另一个人的爸爸。他们普通的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家庭,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无知无觉,却无时不在。周雯死了,她不知道!贺文舟也是死的,他更不知道!
他们都被这匹狼给骗了!
他养着两个家庭,每天像没事人似的,从这个家里钻出来,又从那个家里钻进去。他们过年过节贺家琪都很忙,岂知他是忙了什么,忙着成了另一个家,忙着养他的私生子呢!
车里冷得像是冰窖,冷得刺骨。贺文舟的眼泪淌个没完,他不相信,他至死都不相信,那竟然就是他爱了十几年的爸爸,从出生起就爱的爸爸,最爱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