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筒光移开了,赵尤眼前一黑,他适应了会儿才看到筱满往上走去的身影,木头楼梯咔咔作响,随时会断裂似的。筱满不见了,赵尤把手帕塞进裤兜,跟着走了上去。他关上了木门,筱满拿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
他举着手机往屋外走,说:“我们去64号看看吧。”
他道:“等警察来了,我们再带他们来这里。”
赵尤的手机也没信号,他也走到了木屋外,还是筱满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两人下山去。筱满始终高高举着手机,赵尤也时不时就检查一下手机,走了二十多分钟,他的信号回复了一格,他立马先联系了素音,麻烦她带上人和器材往黄果子村这里跑一趟,接着,他给戴柔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他便和戴柔说:“我在林悯冬以前住过的老房子那里,地下室有发现,戴副,麻烦您跑一趟了。”
戴柔咳嗽了起来:“你去那里干吗?你怎么找过去的啊?”
“私人兴趣……”赵尤笑着说,往前瞅了瞅筱满的背影,打开边上一根伸到了他下巴下头的树枝,低下头,收敛了笑意,说,“知道那地方的人带的路。”
戴柔无可奈何:“你就不能发展点别的私人兴趣吗?打打游戏,下下棋,实在不行,打扫打扫屋子,做做家务啊。”她说,“我马上过来,你别走啊,等着我。”
赵尤挂了电话。筱满问道:“她现在过来吗?”
“嗯。”
“谢谢你啊。“
“什么?”
“没提我啊。”筱满轻笑了一声,说,“有时候真的觉得她像我妈。”他稍侧过身,瞥了眼赵尤,目光轻轻的,“就是我很需要的母亲是母亲的那部分。”
赵尤说:“小尹是不是也给你这种感觉啊?”
筱满发出爽朗的笑声,突然噎住,道:“吃到虫子了!”
他的步伐轻快了起来,人在树林里一跳一跳地走着,赵尤的身子也跟着轻盈了,他好像被筱满的欢快感染了,很快,他们就下了山,回到了黄果子村里。筱满伸手一指:“64号就在那里。”他道,“你就走在我后面吧,跟着我。”
赵尤应下,他关了手电筒,筱满却还拿着手电筒照明,经过了杂货店门前,他才把电筒也关了。赵尤问他:“你现在是翁情?”
“还是98年死在64号的付媛媛?”
筱满问他:“你是凶手的话,你会什么时候下手?怎么下手?”
赵尤看着筱满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很重,他的心又重重地沉了下来。今晚他和筱满讨论了太多林悯冬的事情了,一提起杀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林悯冬。
筱满又问:“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吗?如果你是跟踪她进的村子,你会和她保持多远的距离?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赵尤的耳边响起筱满在爱琴海里的质问:为什么是我?
他不是在质问他赵尤,那一刻,他是在质问林悯冬,为什么偏偏选了他来爱。
现在,他是不是也在问林悯冬。他是不是在幻想走在他身后的是林悯冬?他是不是希望林悯冬能给他一个答案?
赵尤烦躁地停下了脚步,甩下一句:“我不是林悯冬,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筱满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你去哪里啊?你说什么呢??赵尤!”
赵尤不管不理,这次他打定主意真的一句话都不再和筱满说了,绝不回头。筱满当然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一想到他在他身上找别人的影子,他就不耐烦,难以忍受。他没法像他想的那样只是远远地喜欢他,关是“喜欢”,他就是没办法把除了“喜欢”之外的其他情绪完全剔出去,他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了,难道不行吗?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什么荷尔蒙,费洛蒙,那都是香水厂商为了卖香水胡编乱造的天方夜谭,任何人的经验都不可取,任何道理都无法适用,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就是一场“失控”,就是强行拆毁自己的生活轨迹去配合、迎合另外一个人,就是打破自己的所有习惯,去习惯另外一个人的习惯。
赵尤越想越憋闷,非得找点别的事情做做不可,非得找回些属于他自己的痕迹不可。他出了村子,在高速公路上没头没脑地开了阵,看到开放区的指示路牌,他转过去,驱车来到了清水花园。他在门口停了车,保安见了他,抓下保安帽,挠挠头皮道:“赵警官,这大半夜的您又来查案?”
“是。”
可604里还有什么好查的呢?这个现场在接到报案那天白天他就来看过两遍了,每个角落的每一粒微尘他都了然于心。晚上,他也来走过一遍,不久前还和筱满一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