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洋拿出一个登记簿,道:“登记下身份证。”
赵尤说:“我这拍视频而已,上去就下来了,这也需要登记身份证啊?”
钱浩洋看了看他:“就你一个人?”
“对啊。”赵尤看着他,要摸钱包,道:“先算一个小时吧,对了,再和您确认一下啊,404里的摆设没换过吧?里头的床,桌子,椅子,浴室里的布置,台灯的布置都和10年前是一样的吧?“
钱浩洋道:“咳,一个小时,你就上去拍个视频,不登记了吧。”
他又说:“没换过,都是原来那些,就是之前有一盏台灯坏了,我从仓库弄了个新的,材质,造型都是一样的。”
“我记得您这里是两个床头柜,一边一盏台灯是吧,那是哪一盏换过了啊?”
“我想想啊,床朝着电视,你面朝电视站的话,就是你的左手边那盏。”钱浩洋站了起来,搓了搓手,一脸正经地对赵尤道:“帅哥,我和你说,临近6月底了,这房子越来越阴了,我这儿有大师开过光的手钏,你要不?”钱浩洋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木珠手钏兜售,“都是上等的黄花梨木的,你要不信邪,买来戴着也能强身健体,一串就算你三百,绝对是良心价。”
赵尤摸了摸那些手钏:”手感还真不错,哪个庙开的光啊?”
“我特意送去杭州灵隐寺开的光!光是路上的车马费成本都大几千呢。”
赵尤笑了笑,挑了一串,付了钱。他带着手钏,提着没吃完的蝴蝶酥,拿着信封上了楼,进了404,他先把灯都打开了。灯泡的亮度很低,屋里还是很暗,室内没有窗户,四面都是墙壁,他抬头一看,天花板上的弹痕像一颗长在一片灰色皮肤上的黑痣。
赵尤把信封和蝴蝶酥都放在了床上,瞅了瞅床两边的那两盏台灯,灯罩做出了低垂着脑袋的铃兰花的造型,他去摸了摸,灯罩确实是玻璃做的。大床面朝电视。赵尤坐在了床上,也面朝着电视,他左手边的位置较为宽敞,左手边那床头柜上放有一台座机电话,斜向就是浴室,能看到那杵在房间里的立柱,立柱后头有张桌子,桌上放着电热水壶,电视遥控器还有一只插着假花的花瓶。右手边的位置就很窄了,床沿离墙只有半臂的距离,勉强能站下一个人,床头柜像是夹在床和墙之间,柜子上除了台灯,还放着一只烟灰缸。赵尤扭头去看墙纸上裱起来的那弹痕,弹痕落在两个枕头中间上方的位置。他脱了鞋子,走到了床上,仔细看了看那弹痕,拍了张照片。子弹像是从放烟灰缸柜子的方向往放电话的柜子的方向射过来的。
他把房间的照片和弹痕发给了素音,寻求专业意见。等消息时,他拿了信封,继续查看。
5月30日,6月7日之后,匿名观众分别又在6月8日,6月9日,6月14日,6月20日,6月30日,且都是在六点半左右给“冬至吃汤圆”点了歌,留言不是“去看海”就是“老地方”见。之后就再没人点过歌给“冬至吃汤圆”了。赵尤把点歌记录塞了回去,下床开了电视,走进了浴室。浴室里的灯发出粉红色的光芒,有个嵌入式浴缸,浴缸上方配了个花洒,挂着印满橄榄树图样的塑料浴帘。这些卫浴器具似乎都是肉粉色的。
电视里传来裂帛似的打斗特效声。赵尤站在浴室里往外瞥了一眼,电视的荧光落在了床上,时而发蓝,时而发白。
赵尤回身摸了摸那立柱上的弹痕,站在立柱前瞅着门的方向。
有人从门缝下面往房间里塞了张卡片进来,还敲了两下门。赵尤没动,那敲门的人跑开了。赵尤往放电话的床头柜看了一眼,从立柱前走过去约莫五步,他又往右侧的电视机看了看,电视机边上的墙上挂着一个挂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桌子,往后退一步就到那儿了,不用回头去看,反手一抓就能抓到桌上的瓷花瓶。他抓住花瓶往正前方,也就是那门口的方向做了个抛掷的动作。那束假花从花瓶里掉了出来,他蹲在地上拍下了假花掉落的位置,接着把它们重新插回了花瓶里,把花瓶放了回去。他拿起遥控器换台,眼睛看着电视,人走到了放电台的床头柜边,他摸了摸那玻璃灯罩,微微发温,不至于烫手。
赵尤躺在了床上看起了电视,他找到一个电影台,正播《侏罗纪公园》。他津津有味地看了没一会儿,筱满微信找他,他罕见的发了语音过来,腔调懒散:“你在哪里啊?今天怎么没来?”
赵尤将双手搁在小腹上,瞅着电视里的瓢泼大雨,思忖片刻,用语音回复:“我在爱琴海404查案子,你要来吗?”
接着,他调整了下那印有电台名字和地址的信封的位置,好让信封上“交通电台”那一串字出现在整个房间里最明亮的地方,然后,他打开了放蝴蝶酥的盒子。室内闷潮的气味和烘焙甜食的香味迅速融合在了一起。404闻上去很像那间面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