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他便转脸朝向窗外,手指支撑在额角,闭眼作出小憩不接受打扰的模样。徐行看他一脸倦色,心里清楚余鹤这是为自己忧心太多天没休息好导致的,乖顺地噤声不敢再打扰余鹤。
但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近地靠近余鹤、和余鹤并肩坐在一起说话,恍如隔世,连能这样近距离地安安静静看余鹤睡觉、听余鹤的呼吸声都让他心满意足,好像前段日子奔波焦虑的苦都在此刻被融化作了清浅甜意。
自从父母家再回c市以来,余鹤就没有完整地休息过几日,一边是已经定下的通告行程,每一份工作都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认真完成,一边是徐行的事,还得受这小狗崽子的气,原本连滋味都要忘了是什么样的失眠又开始深深浅浅地发作。
然而他这次心里清楚自己病因和解药是什么,此时乍然全了,余鹤靠着车窗,竟然迷迷糊糊睡沉了,下车时徐行一连唤了他三四声都没能将他从深眠中叫醒。
徐行索性不再试探唤醒余鹤,略微直身弯腰想将余鹤抱下车,但他的手臂刚小心地从余鹤颈后穿过,余鹤便若有所感地惊醒了。
墨色的瞳仁由于惊悸而微放,但在看清徐行的脸时,很快恢复原状,徐行能清晰地看到他细密微卷的睫毛在不明显的一颤后飞快垂下掩住眸中神色的动势,像一支细羽,挠进了徐行心里,微痒难挠,让徐行看得有些出神。
余鹤直起身避开他的手,按开门锁迈腿利落下车。
徐行回过神,连忙跟在他身后下车追过去,宋筱筱见状,没作犹豫地给余鹤发了条“鹤哥,我先回工作室啦”的消息便自觉悄无声息地开车离开。
徐行生怕余鹤先进门就关门不理他,亦步亦趋地缀在余鹤身后,像一只害怕被主人丢掉的小狗。
余鹤转头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看了他片刻,“换鞋进屋。”
徐行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这才分出几分精力往玄关处扫了一眼,发现适合自己鞋码的拖鞋还是放在从前一样的位置,但他快两个月的时间没来,鞋上还是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没沾。
徐行禁不住鼻尖一酸,悄悄地一捏发酸的鼻翼。
可即便是让徐行进了屋,余鹤却好像还是显得冷淡,虽然没十分冷落徐行,但余鹤坐在沙发上看剧本时,徐行绞尽脑汁地小心翼翼问几句话他也会偶尔应一句,但徐行就是能感觉到他没真的原谅自己,这叫徐行着急惶然,却又无计可施,毕竟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问题。
徐行怕打扰到余鹤,没再出声,但坐在他身旁眼巴巴地看余鹤,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偌大的客厅顿时显得分外冷清。
以至于余鹤感觉到他的视线,连剧本都无心再看,忍了许久,终于还是转脸对上望向自己的那一双眼尾略微下垂的狗狗眼时,有那样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只可怜兮兮摇着尾巴求饶的萨摩耶,连粉嫩的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余鹤不动声色地将徐行脸上克制着委屈和不安的神色悉数收入眼底,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情绪,没忍心晾着徐行,轻叹似的,“再不走,待会儿回市区就晚了,叔叔阿姨那边,你最好过去陪陪他们。”
徐行见他要上楼,想也没想,下意识起身想跟过去,“我爸妈他们要去c大看我弟,晚上留在小竹他们学校学生街的宾馆住,所以早上的时候就叫我不用过去——哥,我可以留在这吗?”
其实傍晚时徐行做完饭坐在桌前也是这样一副神情,余鹤还清晰记得他殷殷期待地望向自己的眼神,纵使是铁石心肠也会不由自主地化成绕指柔。
余鹤将剧本放回了茶几上,起身时垂下的目光却看得徐行心悸,正踌躇之时便看余鹤忽然弯起唇角不浅不淡地轻笑了下:“我去洗澡,你也要洗吗?”
徐行眼睛一亮,听出了他话中态度的松动,激动得险些要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只紧紧地跟在余鹤身边,在余鹤抬腿踩上第一步楼梯时终于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腹蠢蠢欲动地蹭了蹭,脑中没来由地浮起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哥。”徐行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道,憋了几秒才挤出一句,“我去客房洗吧——洗完之后,我们……可以谈谈吗?”
他话音刚落便察觉到自己这句话似乎听起来有些奇怪,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交代,不会再瞒你了。以后也不会!”
余鹤轻轻“嗯”了一声,抬步上楼。
时隔两月,屋内的陈设和当初几乎没有区别,甚至在客房浴室里还多了几套徐行尺码的备用新的换洗衣物。
徐行简直要热泪盈眶,囫囵洗完澡就去主卧门前等着,却迟迟不敢莽撞推门。他站得腿有些发麻,正犹豫之际,门从里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