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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开始,金陵的各位大人就开始了提心吊胆的惊魂体验,当日正午应天府的捕头城里劫囚,当晚北镇抚司指挥使李梦粱被虐杀,紧接着便是那位本该处斩的鬼见愁忽然在城中引发暴动,到昨天白天,甚至发展到了城西工地有人用石头袭击了应天府捕快和锦衣卫。

杀香月身上本就有一种压倒一切的破坏力,更要命的是,他胡闹,城西很多人还有响应。

那一带鱼龙混杂,以杀香月的身手和名号拉起一帮人为他效命不是很奇怪,但是奇怪的是,还有很多平头老百姓响应。

朝廷官员已经养成了听到太平教徒就要镇压的本能反应,听说是鬼见愁引起的骚乱,一个个气急败坏地跑到守备衙门拍桌子:“丰城侯,这是反了,反了!此事非军队不足以防备,金陵请求军队弹压!”

几个有武装队伍的还说军队来不了那就衙门口联合行动,把整个城西包围过来,一层一层地筛查,这群刁民不恤朝廷恩典,工部都帮着他们盖房造屋了还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应天府与鬼见愁有斗争经验,四爷被人揪出来制定计划,这位神机妙算的左推官根据爆炸的范围点不断缩小范围,三日内用朱砂已经圈出了十五处鬼见愁最可能所在的据点,就在诸衙门同仇敌忾就要去一锅端了的时候,李敏忽然提出异议——

“能安抚解决的事情,没必要扩大影响。”

若派出重兵镇压骚乱,动用武力拘捕百姓,情况会迅速恶化、波及全城。

其他大人们只道这骚乱还有邝简一份,对应天府的提议吹胡子瞪眼。

四爷在旁边听到心惊肉跳,当晚只能偷偷跑去李敏大人那里替邝简澄清,说无渊被小杀捅了两刀,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李大人的眉宇紧皱得能夹死苍蝇,说一句知道了,紧接着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邝简第二日就被人从小破屋搬进了守备衙门,丰城侯领了好几位名医来诊治,叫他们务必让邝简尽快恢复。

“带伤办公吧,这事儿除了你没人压得住了。”

邝简不知道李大人和四爷这几日跟人争执有多狼狈,守备衙门的值房都要闹成一锅粥了,若不是昨夜北京那边传来了御驾亲征的消息,丰城侯最后拍板说金陵以安定为主,后方绝不能乱,才把那群火急火燎的官员们喝退了下去。

“现在局面变动太快,真的是顾不上别的。”

邝简整理好革带,沉肃着用力点点头:“知道了。”

丰城侯和应天府府尹是何等眼力,平息骚乱用不着几路人马兴师动众,拿捏杀香月,邝简一个人就够了。

二十四日晚邝简醒过来,他将前几日和当日的爆炸点一扫,基本就预判出杀香月二十五日可能行动的地方,让人提前布控搜查。接连三日,守备衙门收缴出五处火雷炸药,金陵城中再没发生过爆炸之事,三日后,邝简猜到香月会被激怒,凭他的性格大概率会直接对李敏、丰城侯不利,便请调配金陵所有人手将两位大人的府邸保护起来,再察控金陵局势。

邝简深知杀香月有多能折腾人,但是他只做防范,既没有反击,也没有追捕,偶尔抓到的喽啰也只是投入大牢,没有大张旗鼓杀一儆百。

因为他很清楚,香月只是趁虚而入。城西和应天府城本来就多有摩擦,朝廷长久的轻视和淡漠,让那些人对官府的敌意由来已久,金陵忽然转了性子要帮忙、整顿、救助,本来就容易产生问题,想要真正消弭骚乱,根源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在大人们那里,上面做好安抚,比他四处灭火管用。

好在李贤李敏对局面判断得很准,官府稍做忍让并不会怎样,赶尽杀绝才会让底层百姓激烈地反噬回来。七月月末,邝简身体好了一点,城西也基本抹平了骚动,李敏这才有功夫把他这个胆大包天的下属骂了个狗血淋头。

“还好没有什么人员伤亡!”

李敏点着邝简教训,案上犀角把件都被他扫开!邝简下意识地躲闪了下,只听咣当一声,把件直接摔在了墙上,他讷讷,垂眸又默默地把东西帮李大人捡回来,案上放好。

“找什么人不好,非要找个爱赌气的!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真没有分寸!”

李敏大人久历人情,洞若观火,把他俩那点爱恨情仇是瞧得明明白白,别人一对儿赌气顶多一个屋檐底下冷战不吃饭,这俩不省心又是捅刀又是炸城的,就差没把天翻过来!

“这就是金陵的官员眼下都自顾不暇,不然你以为这能善了?真是蚂蚱跳塘,不知深浅!”

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过后,老大人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两手扶着桌案,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