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页

光影杂乱,玉带娇猫似的瞳孔倏地放大,几乎是发着抖地问:“……你什么意思?”

江行峥一身鸦青,一脸冷肃:“要怪便怪邝简吧,若不是他要用吴氏遗孤的身份为杀香月续命,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当年吴家还没有绝脉。”

十五岁的少女难以置信地摇头,刹那间,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江行峥此前为何忽然出力帮忙,小杀师傅的判决为何会是死刑!是他在金陵传送的最关键的一环证据!骤然间,她握紧手中长铳,挣脱江行峥,掉头就跑——

“站住!”

江行峥料定了她的反应,当即猛地踏上几层台阶,强行地箍住她的腰肢,把人抱回自己身前,眼前!

“娇娇!”他恨声,只手握住她的枪口,把距离拉得很近很近:“我姐姐当年只有十四岁!她自戕告发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

玉带娇却根本不愿听他辩解,手脚并用,两手不断地拍打他的胸口、肩膀、面颊!灰尘剧烈地扬了起来,她满手的火药粉末还未擦去,粉末便蹭到江行峥光鲜亮丽的飞鱼服上!正在两个人纠缠不休的时候,外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急踏之音,江行峥一顿,紧接着,两人便听得楼外一句清晰的呼叱之声:

“……邝简!”

复成桥的东岸早就站满了人,西岸遭遇伏击,东岸锦衣卫忙着下水捞人,百姓密密麻麻地站在河岸边看着干着急,眼见着桥对面惊心动魄的火力已经停止,他们还以为进楼的锦衣卫官员控制住了局面,谁料城西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音——

“来啊——!”

西岸的锦衣卫战力仍在,一声咆哮后纷纷拔刀!接连的袭击已经让他们积攒了无数的怒气,打头的五人一组,互为攻守,迅速牢牢地将囚车围住!站在最前面的自负刀技,两手攥紧刀柄,骤然间夺步而上!

“是小邝捕头!”

乌金色的枪头牵出暗金色的光线,日光下闪得人眼前一花,囚车内杀香月翻卷的睫毛下投出一片小小阴影,闻声忽地抬头——

“嗡”地一声——

来人黑马长枪,一枪冲阵!东岸的百姓一声惊呼,不知那手中的兵器要多沉重,才能击出这强劲的一击!相比之下,严阵以待的锦衣卫就像是一片麦浪,风一过便被邝简整个拂倒!长枪斜挑起来,招招沉雄,纵横如风,但凡接招之人皆是连连后退,抓着自己虎口,再握不得长刀——没有人见过邝简使枪,可是哪怕没见过的人,这一刻也觉得小邝捕头天生就该拿枪!

隔着河岸百姓已经开始茫然了,他们紧张地抓着彼此,想不清楚为何劫囚的是小邝捕头,眼珠忙乱地盯着对岸,眼见着战局又变,急急地喊出一声:“后面——后面!”锦衣卫接到示警,瞬息间悚然回头——

只见身后距离自己只有一臂之远的杀香月忽然站了起来,手上“嘎啦”两声暴响,腕上铁链已经被他神色平淡地卸掉,紧接着,杀香月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恢复手腕的折角,居高临下的眼中一抹寒光,活像一头刚刚睡醒的狼——

而就在同时,长枪猛地掠过还在发呆的锦衣卫的头顶,黑马人力长嘶,狠狠冲开最后一重的守卫!邝简长枪点地,迅疾地绕着囚车兜圈一转,左手抽出袋中长刀,众目睽睽中“咄”地一声,精钢应声下陷!

杀香月扒住牢门,躬身低头。

邝简攥住锁链,将车门挣开,低声道:“我来救你了。”

“终于来了。”

晦暗不明的楼中走廊,江行峥低声一笑。

邝简不知,三日前他乍然辞职,金陵上层早已暗中命人戒备,至少李敏李贤是希冀刑场这天邝简是可以知难而退的,但江行峥知道,邝简这样的人是注定是要来救人的,区别只是用何手段——散乱的阴影中,玉带娇两条小腿被他拖在地上,不死心地用力挣扎!江行峥唇边勾出一点笑意:“炸桥伏击,刑场夺人,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前途将来了。”

此时楼外已经能听见隐隐的马阵之声,镇府司只是押运的其中一支队伍,炸桥这么大的动静,城中兵马司注定是要派大部队支援的!

“你撒手!江行峥,你撒手!”

玉带娇心中惶急,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叫,江行峥惊惶,猛地捂住她的口鼻,板着她的脸孔切声说:“杀香月跟你无亲无故你还要干什么!邝简让你在这里埋伏是为了牵制我让我就范——你还不明白!”

杨奎两路人不约而同地还没有攻上来,估计是不会上来了,江行峥心中虽恨但也暗道侥幸,揪着未婚妻只想带着她快速撤离,玉带娇被他抓得两眼流泪,张嘴便咬,混乱中江行峥嘶声抽手,玉带娇则奋力地扒下他收缴的手铳,连滚带爬地逃脱他的桎梏,双手举铳,一字一句地朝他哑声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