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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香月:……?

邝简倒是没说什么,一脸平静地倒了碗酒,擎杯替他喝了。

杀香月:……?!

差役们看这口子这么容易就松了,骤然发出一阵起哄叫好,然后纷纷起身,齐刷刷地到杀香月身边排队。

杀香月:???

差役们很有经验,知道怎么劝酒最有效果,什么小杀师傅日夜操劳,邝捕头躲清闲没干一次活儿,该罚!四爷陪着小杀师傅吃了好几次饭,邝捕头面露都不露,该罚!小杀师傅单只手做事都不方便,邝捕头也不说帮帮忙!该罚,那上一杯都替了,这杯也替了吧,邝捕头海量,不差这一碗了……

杀香月被弄得哭笑不得,原本邝简跟这事儿干系不大,竟然陪绑到没完没了。四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觑着杀香月的神色,不断地帮腔给邝简灌酒,邝简被各种名目威逼利得只能一碗碗下肚,到二十碗的时候,杀香月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别让他喝了,他不善饮,喝醉了晚上怎么办?”

人群登时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大笑,七嘴八舌地开始说杀匠师心疼了!

“杀师傅,你让咱邝捕头喝吧,他善饮的,喝不倒的!”

“是啊,是啊,邝捕头不差这么几碗的!喝醉就喝醉,还能没人照顾不成!”

这群人一直在架秧子,难得还有几个硕果仅存的个老实人,钱锦带着灰色小帽大着舌头红着脸地围过来,朝杀香月实实在在地说,“杀师傅你放心吧,邝头天生喝不醉的,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去年冬天应天府一百多号差役轮番敬他的酒,他局散了回家路上还抓了个行窃的小贼。”

差人们纷纷附和,大声说邝头就是个骗子!每次装醉装得像模像样,要不是那次他们还不知道邝头这么海量!

人群的气氛忽然推上了最高点,所有深受其害的下属集体义愤填膺,一个个上前说今日一定要灌邝头一杯,不然这事儿没完,只有杀香月听着听着,霎时呆了……

又一杯酒被豪爽粗放地举了起来。

杀香月睁大了眼睛与邝简对视,只一个地桌的距离,邝简不敢看他,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

那双接酒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邝简掩饰得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口闷干,然后,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酒碗一翻敞敞亮亮地亮给众人,赔罪道:“大家先去吃肉吧,我不跑,但再不吃肉就焦了!”

四爷也害怕这个势头下属把邝简分着吃了,立刻起身帮着圆场,然后又像模像样、不着痕迹地起身去了别的桌,邝简轻咳一声,紧张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可这一次他没再躲闪,转过头,与杀香月对视——

杀香月的眼睛忽然红了,苦笑一声,轻声道:“……你骗我。”

邝简喝不醉……

杀香月忽然发现许多事情自己都弄错了,他一直斤斤计较那一夜邝简记得多少,无数地告诫自己邝简只是喝多了,不记得了,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他既然弄错了人,就算记得他也不会承认的,自己不要太较真。但是现在一切摊开,他忽然明白过来,邝简不是不记得,他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甚至,那根本就是他清醒着做出来的事情。

无数的细节呼啸着在杀香月的脑海中回放出来,邝简当时的动作、神态,他人高马大地在轿子里压着自己的肩膀,回家途中紧紧地贴着自己挂在自己身上,甚至他扛起自己,摔在床上,扯开自己的下摆用力地按倒在被褥里……当夜他所有的行为,无一不充满欲望……

杀香月喉咙里忽然一阵酸楚,忽然难以想象这样的事情。他一直以为,邝简心里有个无法割舍的人,所以那天错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才会做出那一套孟浪的举动,他不断地开导自己不去在意,可是那么快乐的事情,一遍遍在他心头磨成了极为痛苦的回忆,因为他自觉已经见过邝简真正动情的样子了,知道他是如何对待心上人的,知道他可以多炙热、多冲动、多情不自禁,所以在无数个清醒的白日里,邝简的冷淡、猜疑、疏远、防备就是一把接一把的刀,不断地提醒自己,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感觉……

可如果那时候他是清醒的,那个时候他是清醒的……

杀香月声音发抖,烦乱喧闹的背景音中,他冷静地问:“你不想解释一下嚒?”

邝简没有闪躲,他看着杀香月的眼睛,心口狂跳,很明确、很愧歉、很坦白地回答他:“我那天没醉。那些,我都记得。”

江行峥那点酒量根本灌不醉他,他那天只是感觉很难受,看江行峥倒了,他也倒在桌上不想动,想等杀香月来接他。

杀香月自己不觉得,但是那天的他实在是太温柔了,邝简从来不知道杀香月可以那么温柔,看他喝醉了,自己费力地架着他下楼,上轿,不肯假手他人,害怕他难过,一直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捋着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耳朵絮絮说了一路的话。他清醒的时候,杀香月像一把怎么握都会割手的刀,只有在他病了、醉了、没有神志了,他才会露出那些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