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府司那边十个、几十个叩着,应天府这边四爷都是问询完无关尽数放了,四爷害怕贻人口实,半个月来一直亲自过堂审案,两个手书一起记录,原本,他以为不会有多少身绣红莲的案例,谁知民间揭发很是踊跃,经常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人被人纠察,押上大堂。
“当年南北年轻人许多受罗成道人影响,虽不是太平教徒,却也学着在身上刺莲花纹身,真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些还能算到旧账。”
四爷身上有一种岁月阅历磋磨后的洒脱平和,快到午间,啊在值房整理着上午的卷宗归档,一边忍不住摇头。
最近的案子里最让他无奈的还要属一个姓郭的农夫,嫌犯今年四十五岁,第一次被挟入应天府起因是来金陵卖鸡和人讨价还价发生口角,买家看见他撸臂挽袖,身上一块老旧的红色纹身类似红莲模样,一言不合便向集市口的兵丁举报,紧接着很巧的是,兵丁在这个郭农夫身上找了一张带着某许姓签过的纸条,农家识字的人不多,带字便会隐忍怀疑,兵丁认为他一定是贼党的重要线人,正巧遇到应天府巡职的小六子,便联合捉贼押送到了四爷案头。
这件事其实不复杂,很快也弄清楚了,纸条是郭农夫的许姓抵住所写,根本没有什么特比额寒意。小六子看起来倒是有些希望,估计原以为自己要擒住一条大鱼了,结果是个毫不相干的小虾米。四爷按照规程问了那郭农夫纹身怎么来的,那农夫不是聪明人,四爷废了九牛二虎的劲儿才把他的口供拧成与太平教毫无相干,放人的时候还悄悄指派了个差役告诫他将纹身尽快毁掉。
“结果他今天’二进宫‘了,”四爷一边和邝简碎念,一边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这年头平头老百姓也不要这么不关心局势嘛,他们看不到城内镇府司擒太平教都要魔怔了嚒?这才隔了几天啊,又被官差抓了,又送到我面前了,这种事情次数多了他说得清也说不清了,真让人头疼。”
邝简抬了抬头:“那现在人呢?”
四爷:“放了。”
邝简:“纹身呢?”
四爷:“当庭给他用小刀划了个十字。”
四爷的表情像是在管教七八岁的野孩子,“我翻来覆去地给他录口供,问他和太平教什么关系,记他的履历活动,真是……不省心,半个时辰全搭他身上。”
邝简也很无奈,应天府很多上面交代的公务都是这样没有难度和意义的,牵扯得还多,不能不做,做起来又特别的无奈无趣,甚至还莫名其妙。
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小姑娘爽朗的哈哈大笑,文职手书还有一些杂务人员都会先吃饭,给行动口的差役腾出高峰时间,现在衙门里又多了一批匠师,吃饭便更要穿插开,这应该是第一拨人吃完饭了。
四爷转了转头:“不过玉府的小姑娘在这儿呆得真快活啊,她得空就去听我判案,刚才还拍我马屁来着。”
邝简失笑:“她说什么?”
四爷挑眉,洋洋得意:“英、明、神、武!”
邝简:“她记挂着太平教,你判案她可不是要虚着你。”说着他皱了皱眉头:“不过她最近是不是过分欢实啊,江氏夫妻来了之后她像是要耍开了,江家人是不是还在金陵呢?”
四爷倏地回过头来:“怎么?你是怀疑她……不能吧,她才十五岁,有那么多心眼吗?”
这若是玉带娇替江行峥镇府司那边试探应天府对太平教的态度,那这虚虚实实的摊子铺得也太大了。
邝简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四爷,“还是试试吧,防人之心不可无。”
四爷总觉得不至于,不过的确该试试,毕竟这件事弄不好容易后院起火,“那行,你去试试罢,我招呼小杀匠师吃饭去。”
邝简:“……?!”
四爷一身潇洒,一边拖着长音,一边施施然地起身:“咱们这应天府的衙门呐!大!四百多坪呢,要是避着不见还真就见不着,”说着他露出狡黠的微笑,挤眉弄眼道:“别说,几天不见,我还怪想小杀的。”
邝简:“………………”
诚如四爷所说,应天府里人太多,牵扯得太多,这些日子为了修缮事宜,所有的值房长厅都在搬动,邝简的值房也是重要的不重要的分箱打包整理,等着后堂过渡到中厅,玉带娇被喊到邝简案头时,她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过错,小脸皱得紧巴巴地等着邝捕头发落。
邝简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率先拉开自己的抽屉,推过去一方小盒:“别紧张,前段时间江氏夫妻来衙我正好不在,这是回礼,你替我送给江夫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