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简冷笑一声,心里已经有数了,口中森森道:“看来我只能去问谢老板了,琉璃珥失踪,他会很乐意配合应天府追捕。”说着果断地迈开步伐,转身便走。
邝简气势汹汹只问一句话,以常人来看这审问还没开始便忽然结束了,玉带娇顿时慌张起来,一时间冲动地站直了身体,朝着邝简的背影大喊:“等,等等!”
琉璃珥不翼而飞的消息很快被人传到了谢府的私宅,仿佛是盛暑天劈头浇下了一泼冷水,谢斌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下令的那位是个寡恩少情之人,昔年床帏之人都说杀便杀,一个办差办出差错的商人能在他那里讨得什么好?
一时间,难以交差的巨大恐慌感淹没了他,没有除掉便已是大大的失误,现在居然丢了,连再次下手的机会都不再有了!他胆战心惊、愤恨地思索着,对对对,此事乃刑部女监的责任,本与他无关,只要现在赶快找到人,一切都还能转圜……!
“等,等等!”
玉带娇慌张地朝邝简大喊,可是邝简没有理会她,步子都没有稍放缓一下,玉带娇破釜沉舟,只能提高了声音:“是!你猜得对!琉璃她……她是有两套……!”
这话含糊其辞,但是已足够印证邝简的猜想,他停下脚步,倏地回过头来——
黑夜里,天空透着险恶的紫,玉带娇倔强地站在小花圃前盯着他,模糊重点,振振有词:“我之前便跟你们说过,我画的小书不是她,是你们大人乱想,我既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画她的裸体给那么多人看……”
四爷睁大了眼睛,从这话里品出惊人的意思。
“你的私情我不感兴趣。”邝简打断她,目光严厉:“我现在赶时间,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是、或者不是——谢斌给她吃的药,功用是不是要维持她的女体?”
“她本来就是女孩!”
“是或者不是!”
玉带娇被那气势压倒,知道此时再狡辩也是无用,嘴唇激烈地颤动了一下:“……是。”
邝简:“琉璃珥停药之后会开始显现男子特征,恢复男子力气,是或者不是?”
玉带娇闭上眼睛,失声道:“……是。”
一切已不言自明了,琉璃珥是个阴阳人。邝简冷峻的脸颊忽地抽痛了一下,他回头,冷眼去瞥靠在墙壁上的杀香月,“好啊,真好,你们算准了这一点,偷天换日。”他的声音愤怒又失望,说罢冷着脸拉开步子,生硬道:“有特征就行,知男女就行,文书通缉下去,不怕揪不出个小瘸子。”
“邝简!”
玉带娇忽然激动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嘶声一喊:“你怎么不问问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邝简无不同情地一回头,冷笑一声:“说实话,我并不在意。”
他是被气昏了神志才想匆匆回衙,此时一看,四爷这院中不正是纸笔皆备,他径直走过去,护书匣中抽出一摞笺,蘸一支小楷,用力地落笔。邝简画人像的技艺并不差,虽比不上玉带娇名家书画笔到意到,但五官特征捕捉力极强,文书追捕,一目了然。他将琉璃珥从女相画成男相,玉带娇见状却忽然扑过来!
“你放下。”邝简沉声一喝!
谁也不妨这小姑娘忽然动手,一手抓过墨砚,一手扯过人像!
“她不是情愿变成那样的……”说不清楚她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还是想做别的,玉带娇的尖利的嗓音被压到很低很低,低到咬牙切齿,低到痛彻心扉:“……是她爹!她爹想让她娘生男胎,在她娘怀着她的时候喂了很多很多的转胎丸,才把她生成这个样子的!”
四爷生怕玉带娇没轻没重地激怒邝简,眼见着小姑娘抓扯着宣纸将其揉烂在在手心里,当即上前一步,捉住她的肩膀:“娇娇。”
邝简表情冷酷,大步绕身过来夺回砚盒,嗙一声扔回桌上,一手捏着她的手腕,把那破损的纸笺从她的五指中抠出来,冷漠应道:“那又如何?”
玉带娇瞪大了眼睛,邝简却根本不理她,走回案后捉笔重画,四爷此时已经分不清邝简是真冷静还是气疯了,但是玉带娇是真的气疯了,恶狠狠地盯住邝简,踉踉跄跄地往前冲:“那又如何?!”
她像是听到了最冒犯的话,被人挟着,忽然嘶哑地叫嚷起来,“邝捕头真是生得个好屌不必知人间疾苦啊!……你知道一个想要男孩的家里,孩子是个女孩要受多少厌弃!何况那孩子还身体先天畸形,是个不男不女!……她家中为了遮丑应拿她当男孩养了五年,她爹获罪,她本该像个男孩一样流放岭南,就因为谢斌与礼部交好看中她奇货可居,把她的籍贯偷偷改成了女,再灌药逼停她身上发育,十一岁就让她用那副阴阳的身体去伺候各种恶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