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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的迟疑,不动如山地给出答复:“会。我会。”

一时间,两个都陷入了古怪的沉默,正在此时,成大斌推门进了小院,饭桌上的两人氛围轻轻一荡,邝简朝成大斌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对杀香月低声吩咐:“去梳头换衣服”,说着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成大斌进屋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杀香月一片衣角,有些不安地问:“昨晚没出什么事儿吧?”

邝简低着头把杀香月那碗没吃完的馄饨淋出来,从身后的木柜找了张能装下小碟,“能出什么事儿?”

成大斌对太平教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认识,朝廷十几年如一日称其为异端邪说,但应天府以往接触到的程度更多是被诓骗的老妇人,儿女亲友找到衙门里来,痛诉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被太平教诓骗许多的香火钱,要他们帮忙追讨。仅此而已。而行凶杀人、举起造反之类,成大斌只听人说过,没亲自见过。

“他白天呆在哪啊?”成大斌忧心忡忡,如临大敌,一副多了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干差了一般。

邝简把小碟放在外面猫能吃到的地方,把汤汤水水倒在屋外的桶里,“府里不是有一间旧书屋,把他锁里面,让他看书。”

成大斌恍然点头,“对,这是个去处,我就是害怕他闲着找人聊天,把咱们应天府全都带沟里去了。”

邝简难得笑了一下,回:“没那么邪乎。”

成大斌:“你知道罢,昨夜我和四爷从你这儿出来之后回了一趟衙门,把玉府的小姑娘也领回来了。”有了杀香月这条大鱼,玉带娇这条小鱼的确是没那么重要了,“她才十五岁,四爷知道她爹不在家,他说这段时间他带着她,好好教导,引回正途。”

邝简点头。四爷和玉斯年熟识,家中又有左夫人打理,还有俩跟玉带娇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他合适。”然后又问,“他是白天也要带着小家伙进衙门吧?那姑娘你可得好好安排,小丫头精力太足了,要给她找点事做。”

“问题就在这儿,她能做什么啊?”

邝简理所当然道:“她不是会画画嚒?别浪费了,就让她坐在听事厅帮衙门画人相。”

成大斌拍手,“对,也好好熏染下浩然正气,没得整日寻思些异端邪说,看她画的那些东西,哎呦……”

邝简倒是没有成大斌那么古板,某种程度上,他和四爷都觉得小姑娘画得不错,很有天分,要是能画点别的就更好了,“还有问问她富春堂用的那套鋀版印刷的用具怎么购入,然后请示三爷批一套下来,有了那个,咱们府里印东西也清晰方便些……哦,对,琉璃珥,今晨移交刑部是罢?”

“是。”

邝简:“案牍里替她说些好话吧,就说认罪态度良好,刺杀胡野乃因不堪凌辱,刑部怎么判,咱们不干预,就只是把意思带到。兵备道那边若是来闹,你让前厅压着点。”

成大斌轻轻一哼:“官员禁止狎妓的明令在各衙门挂着呢,胡野嫖娼不成反被妓女所杀,这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光彩事儿,兵备道他们好说。”说着,成大斌忽然低声:“不过这事儿难道不应该提防太平教搅事嚒?他们真就这么把琉璃珥给扔了?”

屋外忽然传来娇娇的叫卖声,有人喊着杨花萝卜,声音甜糯动人。

身后忽然有人轻咳一声,成大斌、邝简回过头去,只见杀香月站在起居门口,谨慎地指了指门外,打着商量:“无渊,我没吃饱,能买份杨花萝卜带进衙门嚒?”

邝简被那称呼烫了一下。

杀香月刚换完衣裳,说话时正一手盘着头发,一手指着屋外,月白色的交领直裰,套着件淡薄的紫色外衫,那外衫襟前的两条深紫长带便随着他挽发的动作提了起来,骨秀清相,衣带飘然。

邝简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了,整个人停顿了一霎,然后才从成大斌的腰间拿下钥匙,亲自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把锁链解开。“去吧。”

邝简看着人从屋中轻快地走到门口,招手喊那沿街叫卖的姑娘挑杨花萝卜,深蓝色的染布盖着柳条篮子,杀香月兴致颇高地在里面挑挑拣拣,邝简一边看着,一边对身边的成大斌低声说:“我不担心太平教,我担心谢斌。”

“我叫你敷衍!”

巨大的铁棍“呼”地一声甩在筋骨健韧的背脊上!

“叫你敷衍,叫你敷衍!还想拿个穷书生糊弄我,你是嫌命太长!”铁棍嗙嗙嗙地打过来,男人骂一句,抽一次,被打的人连连闷哼,却咬紧牙床,没有反抗。

谢斌不高,但精壮,四肢结实,肌肉发达,狂风暴雨地操着一条铁棍,没有一下不是实打实的。江行峥低着头,咬着牙,白皙英俊的脸上淌着汗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阳光从窗棂透过来,照在他金橘色的妆花罗飞鱼服上,明明艳艳,背脊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