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一切只有推据,没有证据。
灯下,邝简用朱砂笔在城东一带画了一条线又一条线,焦灼地等待着城东前方传回的有用消息。秦淮河河东的尽头乃东水关,此处入夜过行堪比登天,凶手在船上一定会提前上岸,他现已卡住所有河东上岸码头、各道巷口,就不信拦不住人。
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一炷香,两炷香,半个时辰……
邻近的大报恩寺晚钟已开始“噌噌”地敲了,亥末子初,秦淮河游人见少,声沉鼓寂,整个金陵开始陷入灰暗混沌,人定安寝。
邻近子夜中,钱锦可怜兮兮地上报:“头儿,找不到。”
“琉璃珥的画像亥时刚过就发下去了,河东登岸口从戌时中的名册都盘查过了,铺兵回忆都说无可疑人,现在成大哥他们还堵在各街区巷口筛马车,可现在车马基本没什么了……”
琉璃珥那般美人,劫持者也可能不敢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可能以静制动,藏匿在什么地方。
邝简问:“河东两旁的河房呢?确定都查了吗?”
“头儿,真的都查了,人流开始见少的时候,兄弟们就分出人手梳河房了,那些富户听说有凶徒在逃,都很配合,还有,头儿,能住得起河房的人,都是那些文人骚客,达官显贵,琉璃珥身价虽高,但这些人也不至于为了她走到杀人劫持,铤而走险的地步罢。”
一个半时辰了,到现在为止,追捕没有任何的进展。
邝简很清楚,自己已经错过最佳的抓捕时机,现在再铺开搜查,人手会将变得十分吃力。凶手逃遁的方向,乃贡院以东北的政和桥到东城的官宦人家集聚区,此地住户超过三万口,时间多拖出一分,范围便要扩大数倍,今夜抓不到人,明日再想搜查就不是应天府可以应对的了。
“哪里出了问题……”
应天府上下配合默契,时间上看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毫无耽搁,邝简焦灼地回想今夜发生的点点滴滴,脑中快速地推想凶手可能的逃跑路线,模拟面对应天府追查时的应变。
其实如果他的凶手,他最可能先将琉璃珥打晕藏匿在可靠的地方,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封锁圈。可这样的推定没办法形成命令传达下去,若他处处基于假设,那他瞬息间便能想出十种方法,应天府的差役便不清楚该留意什么地方,只能拿着琉璃珥的画像盲目地搜寻……
杀香月以自己为饵,干扰了他的注意,让他一步慢,步步慢!现在他就算是能猜得出他们的作案步骤,却还是抓不到他们任何的把柄!
邝简恼怒地摇头,对这样的结果,失望透顶。
“钱锦!”邝简忽地起身。
“哎!”
邝简步履匆匆:“我走一趟打钉巷,你在这里照看着,人回来让他们直接在衙内休息待命。”
钱锦那颗小脑袋转得飞快,心想打钉巷?那不是都小买卖商人和手艺人的集聚区嚒?邝头不去城东,怎么要去城西?可还没容他想出一二,邝简那挺拔的身躯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大门,夜色中再不见了身影。
--------------------
我今天更了4500+!夸我!还有,明后两天停更一哈,我捋捋后文思路,周一之后正常更!
第27章 案中案(1)
空气中卷着微冷的风,月迟迟不睡地在天上悬出浅蓝色的弯,鸡鸣十分,大报恩寺的和尚还没有开始敲早钟,应天府外的大榕树下却已经有小贩架起摊子、支起锅,青石板桥上结着白露,待那摊子一热,清寒的早晨立刻便氤氲出一团团舒服的暖意,引得早行的人搓着手坐下欲先填一填五脏庙。
邝简踏回应天府时肩头还披着前一夜的晨露,泊水间的瓦下厅堂,衙门里的差役们裹着厚厚的毯子枕着手臂睡得东倒西歪,鼾声打得响亮。金陵这座城池一直如此,不论夜晚多么光怪忙碌,几个时辰后的清晨注定要波澜不惊地洗去铅华,露出平和、恬淡的底色。
邝简举目,瞧见两道人影正往后堂而去,一人是应天府差役打扮,另一人则身着棕色苎罗,看身影竟是像徽州府那位名讼茹晁,也不知这么早他为何登门。
小六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小声凑到邝简身边,低声道:“邝头儿,后堂的杀香月让人放了。”
凌晨的邝简反应有些缓慢,可瞳孔还是轻轻一缩,“谁让放的?”
这声音略有些大了,泊水间的差役们被惊动,困乏乏地翻了个身。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正当此时,西侧的直舍的门开了,四爷一身青衣,撩着棉门帘走出来,清晨里直舍灯火通明,明亮亮、暖融融地从门里透过来。邝简看着他,问:“杀香月谁让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