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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被绑游街,杀香月可比朱十安静太多了,他沉着眉目,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总算有了点反应:“应天府的捕头不算官身,没有品秩,前面押解我们的那个穿妆花罗的,五品官。”他的眼睛清冷而寂寞:“你要邝简怎么帮我们?”

一个时辰前的允诺还言犹在耳,转眼间他便被污指为凶手、羁押拘捕,不是不失落难过,只是难过也无用,一个小小捕头能做的事情毕竟还是太少,他还不如想想要怎么给自己洗脱冤屈。杀香月抬起头看了看日光下喧腾的街道人流,轻轻对自己说,“……没什么,不堪托付罢了。”

朱十一介小人物听到他口念如此不详之语,一时间,背冒寒气,整颗心都跟着凉透了……

“邝无渊,你好威风啊。”

应天府东西两侧唯一一间阔大且采光良好的直舍里,两鬓微斑、额庭饱满的李大人坐于案后,眼中迸射出严厉的光来:“逄府昨夜乔迁之喜,请柬都送到你手里了,你不去,出了凶案你一张口就是三个时辰,那姓储的后生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逄府里关的都是什么人?你一句话,今天整个金陵都停阁不办公了?”

邝简肩膀板正,站得笔直,上司骂他,他就垂头认真听着。等李大人说得累了,匀出一口气中场喝水,他清晰的喉结快速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一丝不苟地插嘴道:“大人,这案子有问题。真正的凶手是逄正英身边的长随邱德泽,属下已收集到部分证据,镇府司现在叛的杀香月不可能作案,案发当夜他根本就没有上过三楼。”

李大人皱紧眉头,一边喝水一边瞪了他一眼,心道自己刚才那番口舌都听到狗耳朵里了。

“你别管这件事了,锦衣卫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书房中有一条秘道。”

“……什么?”

邝简猝不及防,一下子怔住。

李敏攒眉又瞪他一眼,“书房东侧一排的药柜里有一条秘道!”

达官显贵的书房中有一条密室秘道并不奇怪,可这条讯息俨然将案情变得更加混乱起来,邝简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李敏:“巡按两院的大人都来了,丰城伯也被惊动,指挥同知吕端贤吕大人暂代北镇抚司事宜,要求快速查清案情,那条秘道我们都见了,可以从园中直入书房。知道这条通道的人不多,杀香月是其中之一,之后查问了案发时谁在楼下见过他,不巧的时候,楼下的宾客都说那时没人见过他。”

“可……”邝简的声音凝滞了一下,“就算有秘道,若真是杀香月作案他一进入书房逄正英不会毫无察觉,会早早呼救……”不对!他咬牙,事情的关窍不在这里,他用力地厘清自己的思路,恼火道:“是储疾指认的!”

李敏背靠圈椅,目光倏地一凝:有些时候,这个下属的思绪真是敏锐得吓人。

看着上司耐人寻味的表情,邝简知道自己猜对了,可他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感到一阵难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离开逄府只有一个多时辰,储疾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敏看着他那纠结的表情,略缓和了声音:“你也且先别计较是谁指认的,放下你偏执的认定,想一下这种情况是唯一可以解释锁为何是从内部锁上的,从作案手法上看,完全可以自圆其说。”

“怎么自圆其说?”四下无人,邝简听到气处,也不顾眼前人是顶头上司了,“大楼竣工之日匠师侵害主家?杀香月众目睽睽宣告自己建的大楼是座凶宅?这怎么自圆其说?”

李敏猛地拍案提声:“那证物呢?你要拿着你那套臆测去呈堂吗?”

“那镇府司指认杀香月便有有力的证物了嚒……”

邝简说到此处,忽然猛地顿住。

“没错,他们有,”李敏抚案沉声,一字一顿,“一份是那张出了纰漏的图纸,另一份,是你刚刚审好的,朱十的那张供状。”

“嗖!”地一声鞭响!

鞭稍回振出凌厉的风声,“啪”地打出一道新鲜的血痕!

此地乃镇府司诏狱,漆黑阴冷,刑具繁多,所关皆重刑要犯,大奸大恶之徒。

储疾呼呼地喘着气,体力不支撑着自己的膝盖,凛凛瞪视着型架上的人:他已是五品的千户,凡事下属服其劳,早不必亲自掌刑,可从昨日到今日他遭到了十余年来最深切的挫败,难堪、愤恨、悲痛,他保护大人步骤,以致其丧命,到现在更是不得不将办案权上交。鞭子卷着他难以宣泄的情绪,毫不留情地挥出,啪啪地打在黯淡无光的肌骨上,苍老囚犯轻微地呻吟了一声,在无穷无尽地鞭打,沉重地垂下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