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
望着惨败而回的步骑两军,噶尔·穆错仑气恼得直咬牙,奈何此际天色已晚,而军心又已被挫动,锐气已消,实不宜再战,只能是匆匆收兵后撤到离城三里外安下了营垒,一场惨烈的攻防大战至此算是暂时告了个段落,唐军以付出四百余人伤亡的代价,取得了歼敌近两千的战果,算是大胜了一回,只是双方的兵力对比依旧悬殊,乌海城之危依旧未得缓解……
天终于又亮了,一轮红日从山尖处跃然而出,泼洒出万道的金光,如利箭般驱散了晨时的薄雾,草叶上凝满了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同一个个宝石般耀眼,将茫茫大草原点缀得一片璀璨,这等景致无疑极美,只是噶尔·赞婆却无心去欣赏,独自一人屹立在大帐外的空地上,远眺着云遮雾绕的落鹰岭,心里头满是苦涩之意。
五天了,自打奉命攻山已是五天过去了,早已超过了噶尔·钦陵所限定了三日之期,可落鹰岭却依旧牢牢地掌控在唐军的手中,反倒是参与攻山的吐蕃军各部损失惨重无比,这才五天而已,竟已有近八千人倒在了落鹰岭的山坡上,噶尔·赞婆已是无力在发起攻击,反倒得提防唐军从山上杀将下来,这本就够令其烦心的了,可他更担心的却是自家兄长在天峻山一战中的胜负——求援信早已通过苍鹰送了去,可这都过了两天了,也没能接到回信,噶尔·赞婆自不免对天峻山一战的结果起了些疑虑之心,奈何将令未至,他又势不能就此撤军,只能是在此处苦撑着,每日里都要为如何才能确保山上的唐军不冲杀下来而烦心,至于再度攻山么,他已是早就不再做此想了的。
“报,大将军,落鹰岭上异动连连,唐贼似有全军下山之迹象,请大将军示下!”
这世上的事儿往往总是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就在噶尔·赞婆忧心忡忡之际,却见一名哨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个单膝点地,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此言,噶尔·赞婆的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扫了那名哨探一眼,却并未多言,而是再次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雾气尚未全消的落鹰岭,心里头却是飞速地盘算了起来。
“传令,全军集结,备战!”
噶尔·赞婆寻思了好一阵子,也没能推测出唐军大举下山的目的何在,可不管怎么说,既是负有歼灭此股唐军之责,这一仗便不得不打,噶尔·赞婆尽自狐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下达了备战之令,霎那间,号角声齐鸣中,原本颇为寂静的吐蕃军营就此忙乱了起来,不数刻,一队队吐蕃士兵开始步出营门,在营外列开阵型,缓步向三里外的落鹰岭平推了过去,待得到了近处,却见唐军早已在山下的平原处摆开了迎战的阵势,也就没再往前推进,而是在离唐军四百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与唐军展开对峙。
唐军的总兵力并不多,这些日子以来就不曾增过兵,扣除伤亡的将士外,第一旅拢共也就两千三百出头一些,分成三列排于阵前,至于李贺所部的河湟军残部一千八百余人则列在两翼,分别由李贺以及王宇统领,而与唐军对峙的吐蕃军则共有步、骑军两万六千余众,其中噶尔·赞婆自统四千骑兵为中军,左翼是悍将索伦赞所部四千骑兵、三千步兵;右翼四千骑兵,三千五百步兵由噶尔·摩索多统领,前军则是杰明禄松所部的三千五百骑兵,四千步兵。
论兵力,吐蕃军几乎是唐军的七倍,看起来兵强马壮,声势浩大,可精气神却有些成问题,骑军还好些,毕竟这段时日里,骑军并未参与到残酷无比的攻山大战中去,可见多了自家步军的悲惨遭遇,自不免心有戚戚焉,至于各部吐蕃步军么,那可就完全是被唐军打怕了的,这一见到整齐列队的第一旅官兵们手中端着的针击枪,腿脚不由自主地便有些子发软,气色么,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了,这一切噶尔·赞婆都看在了眼里,可却又无可奈何,说实在的,便是他自己也被连日来的惨重损失所震慑,本心里对与这支奇怪的唐军交战也有着种难以言述的畏惧感,奈何形势所迫,却又不得不战罢了,此际见唐军不曾发动攻势,他倒也乐得沉默以对,于是乎,唐军兵少不愿先攻,而吐蕃军不敢先攻,两军就这么相隔数百步静静地僵持着,颇有玩一把寂静战争之架势。
“老萧,看这架势,吐蕃贼子怕是不敢进攻了,唔,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要不往前再压压?”
大战即将开始,不止是吐蕃军那头全神戒备,第一旅的官兵们也都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可是陆军第一旅第一次打野战,面对着数倍于己的吐蕃大军,说不忐忑,那绝对是骗人的话,即便是萧三郎这员主将都不免心里头犯叨咕的,倒是刘子明却是一派轻松自如状,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紧绷着脸的萧三郎,斟酌了下语气,试探地建议了一句道。
“也好,命令部队向前一百步,请李将军率部掩护我军侧后。”
第一旅此番主动下山可是负有特殊使命的,自是不能跟吐蕃军这么无休止地僵持下去,眼瞅着吐蕃大军不肯先攻,萧三郎自也无奈得很,可又担心己方将士缺乏这等正面会战的经验,一时间难免有些子犹豫不决,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面色凝重地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