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借着整理衣摆的机会,脑子飞速运转,又把韩遂可能拥有的力量翻了一遍,想来想去韩遂都没有什么再谈的资本,可是韩遂那一副智珠在握的底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蒋干一时摸不清韩遂的底气,决定以静制动,看看韩遂到底在想什么。他这样子,估计撑不了几天了,韩银又在夏侯称的手上,内有忧患,外有强敌,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韩遂见蒋干一声不吭,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整理他那已经很整洁的衣服,根本不理自己的话茬,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是有凭仗,可是这个凭仗实在太小了,他不敢相信马超因为可能有朱铄的通风报信,就能一举战胜曹冲,甚至击杀曹冲。就算击杀了曹冲又能怎么样呢,凭他们的实力,还是不足与中原对抗,曹冲死了,还有曹操,就算曹操年纪大了不能亲征,那还有曹彰、曹丕,还有夏侯渊、夏侯称,西凉没有机会打赢的,自己要死了,韩银又被擒了,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靠不住的马超身上。
“大人,我已经不行了,撑不了几天,这人世间的一切,于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韩遂喘息了几声:“至于背着什么样身份去见我韩家的列祖列宗,我也决定不了了。圣人都说‘不知生焉知死’,这死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刘氏以天子之尊,照样被人盗坟掘墓,曝尸荒野,以吕后之尊,也免不了遭人污辱,我韩遂一介布衣,又能有什么奢望呢,上天堂,还是下地府,随他去吧。”
蒋干沉默了片刻,淡淡的笑了,他很郑重的看着韩遂:“韩将军,我在金城也呆了几个月了,车骑将军的诚意你应该很清楚,少将军投降了,夏侯将军没有伤他一根汗毛,成公长史受了重伤,夏侯将军亲自给他治伤,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又何必再有什么犹豫呢?将军,你可以不在乎了,可是你不在乎韩家吗?不在乎你的儿孙吗?如果将军真能放下一切,干无话可说,马上起身离开金城。如果将军还在乎,就请将军不要再绕弯子,我们坦诚相待,岂不是更好?”
第三十一节 奸细
韩遂从微眯的眼缝中静静地看着面色严肃的蒋干,沉思了好久,忽然叹息了一声:“蒋大人,曾子有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有几句真心话想对蒋大人说。不错,我是放不下,我不想带着叛逆的恶名去见我韩家的列祖列宗,我不想子义在我死后被那些人围攻,我也不想韩家在我死后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蒋大人,你给我句实话,我现在如果向车骑将军递上降表,他能给我什么样的承诺?”
蒋干目不转睛的盯着韩遂,看着这个满面皱纹的老人狡猾的眼神,他忽然笑了笑:“那要看将军能做出什么样的努力了,以将军目前的情况看,我家将军能保少将军一个将军之职,掌管你手中剩余的这五六千人马是没有问题的。”
韩遂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不屑笑容:“蒋大人,我手中的人马当然还是要交给子义的,还根本不是什么条件。我有一个消息,要换一个金城太守,不知大人以为可否?”
“一个消息?”蒋干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他觉得韩遂这个老东西实在太奸诈了,都要死的人了,还在打心理战,怪不得他能纵横西凉三十年。他想了想,没有追问是什么消息,反而诚恳的劝道:“将军,有句话我要提醒你,你可能对将军的新政不太清楚,在将军治下太守是不掌兵的,将来凉州也会象荆州、益州那样会有个重将来把守——我想将军不会相信少将军能担此重任吧——金城郡最多只有千把人守城,你如果不想交出兵权,要做太守恐怕不太合适,将军大人不会为了你一个人而破例。”
韩遂一愣,暗叫惭愧,这些天尽想着替韩银怎么争取到一个合适的职位了,却把这茬可忘了,他对曹冲的这个新政是了解的,荆益扬交四州都是派一员信得过的大将带着一万精锐镇守,各郡太守里只有一千人马,只负责本城的治安,而且兵权也不在太守手中,是在郡尉手中,郡尉虽然和太守在一起,配合太守做事,却不是太守的下属,而是直接归将军府统辖。当时韩遂还觉得曹冲这个制度好,根绝了大汉末年太守、刺史掌兵带来的割据局面呢,等考虑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却给忘得精光,一时被蒋干说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想了想,有些不死心地说道:“金城是边城,依我朝制度,是可以不按内地州郡制度的,赵子龙在涿郡做太守,不也是掌管着军权?”
蒋干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我不是不愿意答应你,你也知道的,涿郡向北诸郡,已经被鲜卑所侵,是名副其实的边郡。而金城则不一样,向南有大雪山,向西还有河西四郡,你总不能把那些放羊的羌人部落和鲜卑人相比吧。”他高深莫测地笑道:“羌人如果一起归顺的将军大人,那也是我大汉的子民,雪山那边也就是我大汉的疆界了,金城自然是名副其实的内郡。如果大人一定不愿意放下兵权的话,我建议不如去北地或者五原,那里做个太守掌握五千人马一定没有问题。”
韩遂嗤之以鼻,离开金城去北地或五原,直接和强大的鲜卑人面对面,他那不是要死了,而是要疯了,才会把韩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放到那个险地去,换成阎行这个女婿去能立功,换成韩银去只有送命一条路。不过看蒋干这个样子,想做带兵的金城太守貌似确实不太可能。他犹豫着说道:“大人,你不想先听听我这个消息值不值吗?”
蒋干摇了摇头:“将军,这个条件显然是将军无法答应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欺瞒将军。”
韩遂长叹了一声:“蒋大人至诚,反倒显得我小气了。这样吧,我也不提什么要求了,就让将军大人看着办吧,你连我一个将死的人都不愿意欺骗,想来也不会骗我西凉人。”
他顿了顿,用余光打量着蒋干,蒋干微笑着,用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扇着,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