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看到了那些卫士的眼神,心头一阵失落,没想到这些人跟了自己好几年了,却还是把周瑜当成他们的上司。他不免有些恼怒,又有些快意。
“公瑾,别来无恙乎?”孙权看着面前负手而立,并不向他施礼的周瑜,挤出一丝笑容,打了个招呼。
“尚可。”周瑜淡淡一笑,伸手从随从手中接过诏书,托在手里,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手里的诏书,又看了一眼孙权:“将军,还是先接了诏书,完了公事,再论私情吧。”
孙权一下子僵住了,他一直盘算着今天要漫天要价来着,根本没想到诏书这回事。要接诏书,他就得下去跪在周瑜面前,虽然跪的是天子使臣,可是这使臣却是周瑜,让他好生不乐意。他愣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众人,胡综、是仪等人都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得垂了眼皮,假装没看到孙权的求助。
周瑜转过身,面向南方傲然而立,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孙权无奈,只得起身下了台阶走到周瑜的面前,撩起衣襟跪倒,一干众臣依着官职大小,跟着跪在后面,这时周瑜才缓缓展开诏书:“惟建安十七年八月乙酉,皇帝曰……”
周瑜的声音很平静,很清亮,声调虽然不高,却字字入耳,只是跪在地上的孙权并没有什么快意。他倒是越听越不对味,天子诏书只是说接受他的请降,然后在口头的夸奖了一番他老子孙坚当年反董的功劳和他老哥孙策反对袁术称帝的忠心,却没有一句提到他的,然后就是让他为国尽忠,镇守江东,正式封他为扬州牧,却没有升他的爵位,反而倒是有意无意的剥夺了他对交州的占有权,这哪是招抚啊,这分明是受降啊,而且是战败的投降。
孙权感觉不对,跪在后面的众人也觉得很憋屈,不是招抚吗,怎么变成了这事?
好容易等周瑜读完了诏书,孙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胀得通红,斜着眼睛看着周瑜:“敢问周大人,这就是天子的诏书?”
周瑜一副很奇怪的样子,一面将诏书递到孙权面前,一面反问道:“将军是怀疑这封诏书的真假?”
“不是。”孙权一挥手,不接诏书也不理周瑜,自顾自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他站在席子前面,没有脱鞋却停住了脚步,扭过头看着周瑜:“天子是觉得我孙权走投无路了,要摇尾乞怜吗?”
“此话从何讲起。”周瑜挥手斥退了上前想接诏的是仪,手托着诏书笑道:“不是将军向镇南将军请降的吗?要不然天子怎么会下诏给你。”
孙权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好象是派人给曹冲送过请降书,不过使者虞翻到现在还在襄阳跟周群那些人讨论天象的事,他也早把这事给忘了,经周瑜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貌似是真的请降了。周瑜见他语塞,便又蹙着眉怪道:“难道是镇南将军虚报战功?如此说来,我当回报天子,下诏切责镇南将军。”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唉——”孙权见他走得这么利落,一下子就急了。这周瑜是来招抚的吗,难道自己会错意了?他要是回去这么一说,天子顾然不能把曹冲怎么样,可曹冲却极有可能立刻发兵攻打庐陵,他的亲信战将黄忠、魏延现在可就在长沙郡呢,手下近万精兵随时准备动手,只待一纸军令,估算着时辰,也就是今冬明春的样子庐陵就有可能失守。
周瑜仿佛没听见孙权的叫声,大步向外走去,孙权急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说才好。胡综一见,连忙小跑着走到周瑜身边,哈着腰陪着笑连忙拱手:“周大人,周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周瑜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胡综那张似哭似笑的脸:“伟则,这是何意?镇南将军虚报战功,我可急着要回去复命,请天子下诏切责于他呢。”
胡综都快哭了,还切责,别说切责了,天子哪敢切责曹冲,曹冲切责天子还差不多。他顾不得太多,一把揪住周瑜的衣襟:“周大人,莫要着急,将军还有话要与大人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