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医生办公室时是纪明仪把简衡搀进去的,离开时两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拉开了距离。薄薄一张纸塞进口袋里,仿佛也没有任何的不同,但只有拿到这张纸,宣告了一个人真正的死亡。
简衡在住院大楼的门口停住脚步。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反而比进去那个点更暗似的——这是黎明即将到来的征兆。他缓缓对纪明仪说:“我得晚点再回我妈那边。”
“找个地方坐一坐?”
简衡同意了,又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纪明仪轻轻叹了口气:“要烟吗?”
“不用。什么都不用……”他又改变了主意,“我想喝一杯。”
纪明仪没有接话。
简衡没有坚持。不知为什么,他的一只脚忽然有点跛,他也不管,拖着脚走下台阶,走到空旷处,四下张望了一番,朝着一张离灯光远的椅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他一开始疑心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坐下后发现纪明仪还站在远处。这是事发后他第一次享受到的“独处”,为此他几乎觉得应该感激纪明仪留下的距离。于是尽管彼此的身影都笼罩在黑暗中,他冲他挥挥手,笑了起来:“你回去吧。”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简衡极少说话,嗓子还是哑了,也不知道纪明仪听见了没有。但他觉得纪明仪应该是看到了,因为好象是一个闪神的工夫,纪明仪的身影消失了。
简衡瘫在长椅上,意识到已经泪流满面之际,是因为身体已经开始全无自制力地抽搐。他明明并不伤心,毫不,也不再有恐惧,可是泪水从各处涌来,以排山倒海之力压倒他,简衡别无选择,只能捂住脸,任由自己痛哭。
等身体终于疲惫到不能再流出眼泪,天也有了曙光。简衡想,他要回到妈妈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