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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恕 银烛温夕 822 字 2022-11-12

时知远将他夹的菜都吃进了嘴里,他注意到南恕做的菜都是他以前的口味,避开了他不爱吃的食材,也注意到他那充满伤的双手,而这顿饭南恕一口没吃,一直在看客厅中央的那架钢琴。

南恕想到小时候是时知远带他去学的钢琴,那时候时知远说钢琴曲很奇妙,一个个小小的音符串联起来居然会凑成那么动听的旋律,人的情感也会居然通过琴声传达出来,或喜悦,或忧伤,或不舍。时知远陪他参加了很多比赛,前两次没得名次时南恕伤心了好久,因为选的曲子不合适,老师说他的音律很空洞,让人听了就忘。

南恕受了打击,时知远一直安慰他,陪他找到了适合他的曲目,陪他一起练习,陪伴他无数个日夜,后来南恕终于能弹得很完美了,他把第一个奖杯送给了时知远。

南恕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他的手已不像当年般细长光滑,如今他的手上都是伤,疤痕无法消除。

他弹了几个键,可是手一直在抖,他闭了闭眼,胸膛起伏,听见了海水扑打沙滩的声音。

很遗憾,他现在已经弹不好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南恕起身朝时知远走去,抬起的手在看见时知远的目光时顿住了,他的手慢慢落在了时知远的肩上,弯下腰,轻声道:“别动,抱你出去看看海。”

海与天连成一线,海浪浸湿脚边,继而退去,迎面的风仿佛带着海的咸,南恕想起小时候曾与时知远一起扔的漂流瓶,如今不知遗失到了哪里。

“哥。”

他说:“你还喜欢向日葵吗?”

“那年你给我画过一幅画,是我们一起种向日葵的身影,三个月后花开了,很美,朝着阳光,有一棵长得很高很高,我都要触摸不到了。”

“后来连连下了几天的雨,雨还没停,它们就已经被狂风吹歪了,没过几天就枯死了。”南恕笑了笑,仿佛看见了开在海面上的向日葵,“你对我说没关系,来年再种。”

他停顿了一会儿。

“但我们都没等到第二年的到来。”

“我从小就有很多事都不明白。”南恕背对着他,目光悠远,“比如深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比如我一直以为是我哥哥的你,为什么突然就不是我哥哥了。”

“哥,从小你就是我的依赖,我爱你,也许你不想听。 ”南恕转过头去看时知远,却见时知远移开了目光,他眼眸暗了暗,“所以我更加不明白,那么那么爱我的你,为什么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我以这种方式把你锁在身边,试图让你想起来以前,试图让你对我好一点点,会像以前一样对我笑,我一直以为我们能回到从前,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你在我身边。”

“但我好像又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误。”他的笑容很淡,尽是苦涩,“因为现在的你没有我才会过得更好。”

海的音符随波而来,也许海的另一边是彼岸,只是他终究无法到达,这一片无际的海,将他与时知远的感情冲散,隔开。曾以为不会变的东西,原来早就面目全非了。

“哥,结束了。”南恕看着他,将他与远处的山和海锁在眼底,缓缓道,“你走吧。”

时知远与他面对面相视,这一眼他看了很久,眼神如天幕般沉重,他没有给任何回应,转身离开了。

他记得,小时候带南恕来这里,他们都扔了一个漂流瓶,南恕藏不住话,对他说他里面写的是“哥哥时知远永远在我身边”,说完后见他只笑不说话便开始闹,闹了挺久,想知道他写了什么,只是时知远一直没告诉他。

那时候他们爸妈感情已经非常不好了,南建明酗酒发疯,冲动起来便会动辄打骂,他们在十里安住了几天,过了一段真正平静的日子,他写纸条的时候停了很久,最后写下一句:弟弟南恕平安快乐长大。

人们都说时间是最好的东西,它可以淡化记忆,可以治愈伤痕,在对某件事情无能为力时人们都会依赖时间,往往忽略了时间也是最残酷的,它过得太慢了,慢到每一秒都是煎熬,让人逐渐迷失自我,它有时候过得又太快了,快到一眨眼间,纯粹的爱已经消失不见。

时知远无法否定当时写下那句话的真心,甚至现在的他也希望南恕能如他所说,只是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永远,南恕长大的这五年,也并没有很快乐。

曾经的他和南恕想得一样简单,以为有些事憧憬了就真的会发生,打算好的真的会实现,曾经的他以为分离很遥远,可在他推开南恕丢下南恕时,这些曾以为他都忘记了,他开始明白,感情是世上最难得的东西,长久稳定的感情也根本不会存在,分离原来可以有千万种理由,他们都无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