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不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了,直到他在医院听到了机械师与白月光的争吵。

两个人在互相推卸责任。

在他们口中,机械师仿佛情深不寿,白月光好像也是全然无辜。

只有他活该似的。

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含着满腔恨意,在感染并发症中挣扎死去。

根本不算难的任务,而且先前的宿主也算是聪明,已经和自己的系统有商有量地拟定了一整套应对计划。

——白月光永无可能触摸到奖杯,而机械师在昨天整修这辆车时,正准备换掉螺栓,却被次品千斤顶当场砸伤,双手和胸骨统统骨折,正在医院里担忧着自己的前程,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有机会搭理白月光的事情。

万事俱备,池小池要做的,只是代班开车而已。

以前不爱惜自己的时候,他夜半睡不着,很喜欢找片偏僻的开阔地开快车,感觉自己在驾驭着一匹脱缰的野马。

可当绿灯亮起、被身体里原主的本能驱动着一脚踩下赛车油门时,池小池才知道,方程式赛车和普通的车子相比,可以说完全不是同一个物种。

不是野马,而是一头发烫的、会发出低厉嗥叫的猛兽。

弯道的每一次横漂都像是要把人的灵魂连根甩出,身体是不受控的,只有借助轮胎强悍的抓地力才能重返人间。

恐怖的推背感,让人头皮一刺一刺地发着麻。

人只能在这样野蛮的极限状态中,在体内的血液被机油的味道燃烧起来时,理智而冷静地施展出技术。

他在床上清清淡淡地躺了很久,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畅快到骨子里的感觉,刺激得让池小池想快乐地喊叫出声。

白月光也咬了牙,但他穷尽全力,最好的成绩也是在池小池屁股后头跟了一公里左右,吃了一会儿尾气,就被身后追来的赛车赶超。

想也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懊恼神情。

可是,只要有原主在,他就永远不会赢。

原主比他年轻,比他有冲劲,比他有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天赋。

而白月光也丝毫不知道,以后的机械师,会怎么看待这个毁了他职业生涯的白月光。

毕竟,如果不是白月光的软磨硬泡,身为主机械师、已经检查过几遍车辆状况的他,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多此一举地钻入车下的。

机械师会不会在被打击的痛苦中,想办法还给白月光一颗次品螺栓呢?

谁又知道呢。

对池小池来说,他只知道,比赛结束,原主获胜。

在漫天的喊叫和欢呼声中,池小池一身热汗地钻出车厢,在混合着机油味道的沙漠狂风里,对着镜头一扬胳膊,攥起拳头怒吼一声,满是青年人锐意的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