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下来。
严元衡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的眼圈微微发着热,垂下眼睫,想到他仍在别宫中清苦度日的母亲,想到他的壮志宏图——每个皇子都暗暗有过的那种壮志宏图。
严元衡本就受皇帝青眼,年纪这么大了,仍未出宫建府,留在宫内教养,而经过这近一年的镇南关之役,他一剑斩下帕沙头颅,立下战功,更是站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何一名皇子,都难以再望他项背。
他该与邱相之女结亲。那是一品千金,又有父王默许,与自己应是最相配的,再纳南疆公主,转年,就该有活蹦乱跳的孩儿了。
父亲有期许,母亲更盼自己登上九霄尊位,以及一生的壮怀,家国之梦。
这些东西确然重若千钧,但与素常相较……
……可为何又要与素常相较?
他严元衡,究竟把从小一同长大的挚友当做什么?
素常在等着自己的回应,他却在幻想与他在边陲之地的军营内共度一生?
严元衡舌尖渐渐酸涩。
这几日,他理着自己的心事,却到现在才在一个从未谋面、一个都忘了长什么模样的女子刺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对素常的情愫,仿佛不大对劲。
不过,又能如何呢。
他身为皇子,能公开娶时停云为妻子吗?能给时停云一生一世只得一人的白首之约吗?
在这一点上,他比六皇兄还不如啊。
时家几世清誉,时停云若是和自己有了私情,那必落得一个清誉尽毁的下场。百世之后,世人再提到时停云,不会言其功勋,只会为一个少将军与皇子的私情而津津乐道,谈他的相貌,谈他的“媚上之术”。
但若是不公开,难道要他一世活在阴私之下?
严元衡的心和眼睛,都被江风吹冷了。
时停云见他沉默良久,又问“敢问十三皇子,想要什么呢?”
严元衡垂目半晌,抬起头来,望向天上。
时停云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长云如鳞,行进随风,千形万象,竞还空境。
他说“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背过的诗吗。”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时停云“是。陶弘景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