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您这么了解我,那么请告诉我吧,我该怎样面对您,我的母亲?”
艾格隆索性把问题挑明了,这倒让路易莎稍微有些惊讶,于是她愣了一下。
“哎……这大概也是我的命数吧。”片刻后,路易莎颓然发出了一声叹息,“我承载不了你的命运,也无法给你应有的保护,每当想起你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了我这一段失败的人生,我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甚至不想去面对,我只想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噩梦都遗忘掉。”
“真的很高兴我为您做到了这一点。”艾格隆暗暗咬了咬牙,然后嘲讽地笑了起来,“您选择遗忘我,安心地享受自己新的生活和新的家庭并且自得其乐,那么那些噩梦当然应该由我一人来承受,谁让我是您的儿子呢?很高兴我尽孝了,我来背负这一切,您尽可以抛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只当个旁观者就好。”
艾格隆的语气咄咄逼人,而路易莎却不以为忤,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回答了儿子,“你尽可以憎恨我,我的儿子,因为你确实有理由这么做。我承认我冷落了你,甚至有意地把你排斥在了我的生活之外,这都是我作为母亲的错,既然我错了,那么我受到你的憎恨也是理所当然——”
“谢谢您如此明白事理,夫人。”艾格隆板着脸回答,“不过考虑到目前的形势,我欣然放弃了您赐予我的憎恨您的权利,因为我已经打定主意和您不再有任何仇怨了——”
当然也没有任何亲情了——他在心里暗暗补上了一句。
“那我可真要感谢你。”路易莎平静地回答,“不过从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冷嘲热讽来看,我倒是没感受到你的宽宏大量,也许你应该重新回美泉宫跟老师学一下修辞学?”
“以您对我的所作所为来说,如果连些许的怨言都不许我说,那也未免太过于贪婪了,实际上我已经尽量收敛自己了——”艾格隆冷笑了起来,“如果连这样的态度您都不满意,那您就请忍受着吧。”
路易莎皱了皱眉头,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冒犯了,偏偏这个人又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稍微忍耐。
“你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她忍不住抱怨,“些许的成功已经让你头脑发昏了吗?”
“那么您又是以什么态度来对我发号施令呢?”艾格隆反问,“您似乎忘了您现在不是皇后,而是帕尔马大公以及奈佩格伯爵夫人。”
“可是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帝国皇帝,而是莱希施泰特公爵,你在巴黎没有立锥之地而现在只能在我的邦国里做客,况且就这点东西还是我父亲施舍给你的,我可怜的弗朗茨!”母亲也冷笑了起来。“我不指望你为这点小事感恩,可是你也得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够让你目中无人!”
艾格隆不再说话了。
倒不是他被母亲驳得哑口无言,事实上以他的口才有的是办法把母亲气得更加七窍生烟,可是他还尚存理智,他记得自己今天不是来跟母亲吵架的——
现在局面尚且还能收场,如果他在继续冷嘲热讽下去,恐怕立刻就会被暴怒的母亲赶走,他倒是无所谓,但未免也太让特蕾莎为难了。
于是他就此停了下来。
虽然两个人都语气平静,但是话里话外已经剑拔弩张,充满了互相刺伤对方的利刃。
但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感受到彼此身为母子的羁绊。
他们的互相讥嘲,让旁边两个人看得都脸色发白,想要插嘴却又不敢让矛盾更加激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眼下看到争吵稍稍平静,特蕾莎终于找到空隙插嘴了。
“好了,寒暄的话到此结束吧,我有点饿了,我们要不先吃午餐吧?”
有了台阶可下,路易莎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她重新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当然,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她冲特蕾莎笑了笑,“请跟我来吧。”
争吵告一段落,两对夫妇一起来到了王宫宽敞的餐厅当中,果然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了极为丰盛的午餐。
舟车劳顿之后,艾格隆早已经饥肠辘辘,而他巴不得不用再说话,所以主动把全部的精力放到了餐桌上。
作为一个小小的邦国,帕尔玛实在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名产,只有火腿算是闻名遐迩,艾格隆本着品尝特色的精神,特意地用餐刀切下了一片片火腿然后吃了下去。
而路易莎则坐在特蕾莎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把气氛又重新拉回到融洽,她们的话题相当条约,从维也纳宫廷的趣闻,到特蕾莎在希腊的经历,再到帕尔马本地的风土人情等等,而艾格隆也乐得沉默,专心致志地消灭着食物,只想着今天的拜会尽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