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会愿意保佑每一个人的,我始终相信着。”休伯特说,“所以我祝你玩得开心,华还有,早日回家,希伯来。”
严景林在旁边看着打电话的希伯来,眼见着这个时候的希伯来脸上扬起一个快乐的笑容,他说:“我会的,休伯特,我会在某一天突然回来,走到古德村里,我知道夏默斯也会欢迎我。”
某一时刻,希伯来想小镇里大概也不会有多少人对他抱有好感,然而终究会有一些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这些就已经足够。
然而,即便如此,希伯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大家。
“真的不准备说一声吗?”严景林侧过头问。
“唔……”希伯来犹豫了下,摇摇头,“我怕我会哭出来的,严先生。”
希伯来笑了一声:“您知道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如果我当着它们的面离开的话,他们一定会难过的。但是如果没有看见我,大概就不会感觉太难受……而且,我更怕贝尔玛奶奶会因为觉得没能留下我而伤感。”
希伯来希望贝尔玛奶奶能够和难得回来的亲人愉快地相聚,等到下一次他们对话,希伯来就可以告诉贝尔玛奶奶,自己请假去出游了,他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也非常放松,他还可以将找到的特产、一些有趣的东西分享给贝尔玛奶奶。等到那个时候,贝尔玛奶奶就会发现他是如此得快乐,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担心了。
希伯来想好了一切,他期望着能够将离别的伤感降到最低。这将是他第一次离开鲁伯隆,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将土地包给了别人,那是一个能干的种了很多年花的花农,想必一定能土地照料得很好。
等到明年回到这里,荒芜的土地之上就会生长出新的花朵,于是一切就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了。
希伯来开始想象居瑟普叔叔离开鲁伯隆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除非雄心勃勃的人,否则大概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这里有无数熟悉的人,是从小长到大无比熟悉的邻居朋友。如果有一天离开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大概一切就会重新变得陌生,渐渐的,人们会在记忆里模糊掉叫做“希伯来”的人。
再见到他时,他们可能会说:“啊,你长得好眼熟,是希伯来吗?天哪,你的变化太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如果再久一些,或许当他重新走过这条街道,这条街道上的人就完全不认识他了。
“如果舍不得,还是好好道别比较好。”严景林走到一旁,陪着希伯来待在客厅。
屋子里飘着浅淡的熏香,是严景林带过来的。他们重新回到希伯来的屋子里,在这之前,希伯来为了防止有人打扰,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墙上的相框被摘了下来,里面的照片被收了起来放在收拾好的、第二天准备带走的行李箱里,明天希伯来就准备带着照片离开。这间屋子在希伯来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后,就已经打扫过了,客厅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也缺少一些人气。
“还是不了。”希伯来摇摇头。人都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大概希伯来也是如此,在众多的冷言冷语之中,他早已经习惯,练就了一颗看淡嘲讽的心,然而最让他无法抗拒的,大概就是来自于身边人关切的话语,以及淹没在过往如今又浮现出来的回忆。
春天天气好的时候,希伯来和卡尔森在外面的原野上放风筝,那时候的风比现在要温柔许多,绿草在广阔的土地上疯长,带着蓬勃的朝气,鞋底踩下几株草,奔跑的时候,似乎整个人也带着青草的气息。
居瑟普叔叔要在空地上建一个树屋,和卡尔森一起拉着希伯来和克里斯汀娜,一群人忙活了整整一个夏天终于把树屋建好,可惜的是,冬天暴风雪到来,树屋被雪压塌了。于是几个人出去打雪仗,在塌了的屋子上面堆了几个雪人,假装已经住过这间屋子。
贝尔玛奶奶的葡萄播种了,他跟着过去搭架子,坐在花园里吃贝尔玛奶奶拿出来的小零食。
还有这条街道,一日又一日,他骑着自行车飞奔而去。
希伯来看向外面广阔的土地,心想:我好像被这片土地抛弃的人。
明天他就要离去,去向一个他不太了解的地方,但愿那里不会和这里差别太大,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也不错。
愿他在离开之后不会想念这里,也愿他能在世界的某一处,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但希伯来明白,他始终爱着这片土地。
掌心触摸到阵阵温热,希伯来在一片温暖中回过头去。掌心是柔软的,指尖触碰着的时候希伯来的耳朵微微发烫。
严景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看向窗外,没有回头看,希伯来听见他轻轻说:“出游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我希望希伯来不要觉得这是逃亡,你从没有没有逃离这里,也不必逃离这里。我想要说……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呢?”
希伯来匆匆摇头,恐惧一般地后退了两步,他轻声说:“严先生,可是这座小镇里已经不再是我原来的家了,也没有像原来一样的家人了。”
一切东西在这里渐渐被抹去,如同房子里生出的尘埃,覆盖在老旧家具之上,人生活的痕迹就这样被掩去了。等到很久之后,人会遇见新的人,远去的旧人就这样被遗忘了。
“但是,大概不会有什么人欢迎我留下来的,先生。”希伯来平静而肯定地说。
严景林静静望向希伯来,那一双眼睛真挚地带着温暖的包容而来,像很久以前,希伯来在教堂外面见到的严景林,他们隔着距离遥遥相望,希伯来在那一双眼睛里得到了救赎。
这一次,严景林咏叹说:“希伯来,主制造的,奉献于主而被主偏爱着的孩子。”
“这是你名字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