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甚至来不及锁车,推着严景林的轮椅急匆匆地进门。动作之急切,几乎像要推着球进球门。
好在严景林抓扶手抓得够稳,身体在轮椅上晃动却丝毫没有要掉下来的趋势。
一进门,两人的目光在客厅里到处搜寻萨维奥的踪影。
然而萨维奥的踪迹很好找,因为就在沙发上,萨维奥趴在贝尔玛奶奶的怀中。
沙发上和屋子里或站着或坐着,聚集了很多人,亨利克先生表情严肃。
希伯来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
“很多年了。”静悄悄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等在希伯来耳边响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是坐在沙发上的贝尔玛奶奶说的。
她的样子看起来如此疲倦,一下子竟然苍老了许多。
人从门外进来,她也不抬头欢迎,这并不符合以往热情和气的贝尔玛奶奶的举止,但此时没有人在意,她自己也并不在意。
沙发上,萨维奥趴下来,呼吸粗重,艰难地睁开眼睛喘息着。
第58章 晚安,希伯来
在很多年前,萨维奥还小的时候,希伯来就见过这只聪明的拉布拉多犬。
那时候他的个头如此小,小到希伯来的一双手就能够将他装下。他小心翼翼地同贝尔玛奶奶学着如何呵护一只小狗,给小狗冲奶粉,测量温度,再将奶瓶放在小小的萨维奥嘴边。
那时候萨维奥还是粉红色的一团,身体脆弱,一不注意就会生病,没有半分英气可言。因为必须处处小心,不让他着凉了太热了亦或者被其他狗狗欺负了。
希伯来记得所有和萨维奥一起的记忆。
他站在沙发旁白,望着沙发上的萨维奥,鼻子一酸。他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克制眼泪不从眼眶里落下来。
这件屋子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似乎都接受了结果,只是在等待着,如同等待法官落锤一般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屋子外的阳光投在门口,一如过去的数个午后。
懒洋洋的狗趴在门口,躲在门板的阴影下睡觉。一般阳光落在后背上,狗狗微微眯着眼,浑然不在乎。院子里蝴蝶飞来,轻轻落在他的鼻尖。
屋子里骚动起来。
某一刻萨维奥的呼吸渐弱,坐在沙发上的贝尔玛奶奶哭泣出声,希伯来手紧握着,颤抖着,最终被从旁边伸出来的一双手轻轻握住拉开。
希伯来扭过头,朝着严景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很想告诉严先生自己没有事情,但这很难。于是他快速扭过头,避免把自己狼狈的样子呈现在严先生面前,凭白地让人为他担忧。
贝尔玛奶奶口中小声念叨着,充满了担忧与虔诚,她哽咽着,声音让人听了不忍。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渐渐跟着她一同念了起来。
是天主教的祷词。
“主啊,他在世上已经度过一段悠长的时间,尝透了得失的滋味,无论如何,他已尽自己的全力生活。主!求你祝福他……[1]”
萨维奥的眼睛浑浊起来,这如同一个征兆,意味着要不了多久这一切就会结束。
指针在钟表里“滴答滴答”报时,如同死神宣告时的召唤。这一切都让人心慌。
响在整间屋子里的祈祷令严景林耳朵嗡鸣,呼吸不畅,一切压抑得可怕。尽管这里的声音并不大,可这一点儿的声音就已经让人受不了。
萨维奥努力挪动脑袋,似乎想触碰贝尔玛,但他一点力气也没有。好在多年来,贝尔玛奶奶早已与他培养起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贝尔玛奶奶抬起头轻轻放在萨维奥的脑袋上。
从希伯来的角度可以看出,她一点儿力气也舍不得丢给萨维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