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没有带手电筒,身体过一会儿就被花草遮盖,看不分明。
外面的草在风中跳舞,因为没有打光只能表演给自己看。野外应该格外安静吧,严景林想,这个时候野外只有草和风,以及远处荡起波浪的花丛了。
严景林远远注视着田野。小房子伫立在田野上面,在一个不高的坡上。从这边看过去,那是一个很容易就能爬上去的坡,任何身体健全的人都可以轻易跑上去,唯有真正尝试过的严景林觉得有些艰难。
看吧,人总是各有各的不能。严景林感慨地想到。
远处的身影坐在田埂上,身后背对着大片的野草,夜色笼罩住他,将他与身后的草,面前的花一同纳入怀中。
每一时刻天空中突然短促地闪过光点,像是信号灯一样,很快就熄灭。或许是安放在哪里的通讯设备,也或许出自于哪里的高塔,总之在光点熄灭之后,天空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暗下来。
坐在田里的人还未归来。
严景林终于将书放下,屋内的灯将整间屋子照得如同白昼,外面漆黑不见五指,一盏灯分割出两个世界。
轮椅在房间里缓慢地移动,在沉默的向日葵的注视下驶向门口。门打开又关闭,所有的声音都未被第二个人听见,他只是这样静默地走出门外,再静默地走出院子。
夏季的野外并不总是适合散步,蚊虫在这里栖息“嗡嗡”飞过草丛上方,如果这时候有个人经过,那一定是不幸的。
走过去的时候,严景林想,如果担心有人践踏这里的草丛,亦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不想让人进入,那么完全不需要设置围墙栅栏,只需要在最外围竖起警告牌,再在上面写:“蚊虫极多,慎入!”
严景林的手背已经出了几个包,他拉扯着衣服,试图让衣袖将手背遮住。幸好他穿的长袖长裤,这些装备让他来到野外的时候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真怀疑坐在田中的那个人是真的不怕痒吗?还是说这里的蚊虫也会像狡猾的商户一样欺负外来人。
车“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过,加快了速度穿过草丛,严景林靠近田埂。
风渐渐大了起来,温度也慢慢降下来,鲁伯隆的昼夜温差开始展现力量,驱赶人们回家。严景林渐靠近田中的人,在距离不到十米的时候被回头看的希伯来抓了个正着。
严景林停下来,稳稳地停在希伯来对面,作为被发现的人他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尴尬,反倒是发现人的希伯来感觉难为情。
希伯来如同看见了猎人的兔子一样从田里弹了起来,眼睛睁大了惊慌看着来人。严景林想如果他是红眼睛的话,那大概就是完完全全的兔子了。
“严、严先生?!”希伯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破音,夜色中更加滑稽,让人想起卓别林的电影,差别只是有声无声罢了。
只是严景林没有觉得好笑,他将手放在轮椅的把手上,微抬起下巴看向希伯来。
他选择的距离刚刚好,即便希伯来站起来,他看过去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困难。
眼前的人手放在衣服后,局促地捏住衣角,夜色让严景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那一定是涨红了脸的。
“严先生怎么来到了这里?”希伯来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有种被人发现秘密的心虚。
“看见这边有人。”严景林说,“于是过来看看是不是你。”
“啊!”眼前的人瞬间将头扭过去,手臂大幅度摆动,动作夸张地抬起来挡住脸和额头,堪堪挡住严景林看过来的方向。
他的动作如此急切,像下一秒就要逃开一样。
然而夜色中严景林并不能看清希伯来的表情,只是希伯来的动作仍旧让严景林愣在原地。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失去掌控的、希伯来意料之外的反应让严景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花朵在风中羞涩地摇摆。
好在对面的人没过多久就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严先生,我只是太害羞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希伯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补救,他结结巴巴地,声音轻飘飘地,“感谢您过来看我,我感到非常惊讶,但非常开心。”
希伯来说完后没有回过头,他不知道严景林有什么样的反应,他甚至不好意思去看。希伯来只是静静望向远处,有关于田野上躁动的风,与摇曳的草,还有安静而温柔的房屋。
田野瞬间安静下来,重新恢复到没人来到的时候那般,只是希伯来知道这边再不孤寂。
待到身边长时间的沉默,希伯来没有听见对面回应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出了错的时候,希伯来回过头看严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