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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穆怀渊既不查验库房,不调阅文书的行为,让最初觉得受到心灵伤害的县丞都开始相信穆怀渊确实不懂得仕途经济的“目下无尘的高洁名士”了。

既然对方是“目下无尘的高洁名士”,那么肯定心怀宽广,不会计较自己当初“无意中”顶撞。

县丞和县尉本该在县衙里办公,可穆怀渊带来的甲士将县衙当成穆怀渊的私宅,把守森严,除非穆怀渊有请,否则一干人等不得其门而入。于是,县丞和县尉也乐得新来的穆县令是个不管事的人,每日在家吃酒玩乐。

小厮从家里跑来吴县丞家中,经过一路通传总算见到楼着个乐伎调笑的郑县尉。

青天白日,郑县尉喝得酩酊大醉,一张宽大的圆脸被酒气熏得通红,衣衫大畅,毫无威严。

小厮顿时哭丧起脸,赶紧去拉扯郑县尉,“老爷,你赶紧醒醒酒啊,县令请您过去,说有事情商量呢。”

郑县尉迷迷糊糊的看了小厮一眼,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说:“能、能有什么事儿啊?还不是到处乱跑游山玩水,就说我病、病了,不去!”

“不是出去玩,县令想要把县衙里头改了,说格局不好,跟京里不一样,住着不舒服,要改了。”小厮眼看郑县尉一点不把新来的县令当回事,着急的催促,“老爷您起来去看看吧。都说新来的穆县令背景深厚,他要是因为您醉酒起不来,怠慢了他,回头恼了您可怎么办。”

“没事,”郑县尉嬉笑着拍拍乐伎的脸蛋,对小厮说,“穆县令才不是在乎这么点小事的人,你只管照实说。”

他说完就地躺下,混不吝道,“我今天也试试名士们狂放是个什么滋味。”

吴县丞眼睛一转,让下人截住被郑县尉赶出去的小厮,仔细询问一番到底为了什么。

郑县尉和吴县丞关系一直亲近,小厮对吴县丞没有防备,立刻照实说:“穆县令派来的人说老爷是本地人,肯定认识不少工匠。穆县令住不惯如今的县衙,京城和本地房子格局区别太大了,他要找些做工精良的工匠好好把县衙改一改。”

吴县丞心下顿时笑开了花。

他就盼着有个机会能和穆县令缓和关系,机会这不就自己送上门了吗?

吴县丞摇着扇子,笑道,“唉,小事罢了,既然俊成睡了,我替他走一遭也是一样的。工匠都登基在文书册中,穆县令没看过才不知道该找谁罢了。”

小厮千恩万谢,“幸亏有吴大人在,解了老爷的麻烦。”

吴县丞不放心的叮嘱,“你过去不要说什么俊成喝醉的话,就说他昨夜受寒,闹肚子了爬不起来在家中修养,害怕耽误了穆县令的事情才来寻我的。”

“是,是,小的明白。”

吴县丞不紧不慢的换好衣裳,穿了看起来气质最为雅致的月白色道袍,坐轿子到了县衙,准备借着给穆县令推荐人手的机会缓和与穆怀渊的关系。

那小厮虽然看不出眉眼高低,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穆怀渊是京城人士,出身安平大长公主府上,曾是新君元和帝身边伴读,不可小觑。穆怀渊便是为人再目下无尘,只要他办事不出大错,日后必定平步青云。嘉裕郡王当初确实与他们蜀地的著族合作愉快,可现在嘉裕郡王人去了京中,有需要就派人回蜀地要求他们办事却不说一句解释,又怎么能令人安心呢。

与其在一条绳子上吊死,不如多换几条绳子试一试。

万一穆怀渊这里能够走通门路,岂不是能更加快速的带着家族势力得到提升?这样一来就用不着陪着嘉裕郡王做那些随时担心掉脑袋的事情了。

吴县丞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情不自禁想到自己这一回帮穆怀渊找到最好的工匠修县衙,让穆怀渊满意不已,于是穆怀渊继续纵情山水,自己替他把县里上上下下打理得当,等到穆怀渊升迁的时候不忍心离开自己,于是带着自己一起升迁的美景,美得笑出了声。

“来者何人?”甲士刀剑出鞘的铿锵声总算拉回吴县丞的神智。

他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刚刚生出的胆子又往回缩了些。

小厮跟着县尉出入过县衙几回,知道守在门口的甲士们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并不是不分是非,他赶忙笑着上前解释,“小的带县丞大人过来复命,穆县令说了要推荐几个工匠上来的。”

甲士狐疑的往骄子里瞥了一眼,“以前没见郑县尉坐轿子啊,怎么今儿从马车换了轿子了。”

“郑大人生了病,无法挪动,吴大人赶忙过来顶班。不能耽误了县令的事儿不是。”小厮赶忙走过去掀开轿帘,示意里面没有其他人,这才让甲士们让路允许他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