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明白周太师是受伤了,只好无力的垂下手吩咐,“去太医署叫个太医过来。”
太医很快过来,即便没能看出周记身体哪里不好,仍旧迅速回答:“陛下,周太师年老体弱,腿脚不灵便,实在不该连着行大礼。”
他说完这句觉得不好,赶忙补充,“年逾古稀的老者在民间便可不再对官员行跪礼了,老太师已是耄耋之年了,合该知道这个道理,非要在御前行大礼也是太过勉强自己了。”
所以,陛下,你就别为了整天过皇帝的瘾头,折腾人家那么大岁数的老人了,提前点主动开口免去人家行礼的困扰吧。
泰兴帝被几句话燥得脸疼,哼哼了好半天还是找不到理由遮掩,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等到太医退出,周记已经舒舒服服的坐在垫了双倍靠垫的位置里,跟泰兴帝说话的时候连拱手礼都省去了。
“老臣让陛下受累了。”周记态度放得很低,泰兴帝心里不高兴也不敢再冲着颤颤巍巍的周记撒气。
他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哪里,老太师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为了朕与神龙父子间的小事入宫,是朕累到你了。”
周记可不怎么吃泰兴帝那一套,否则也不会宁可丢下一堆烂摊子也要退休了。
他一下接一下慢悠悠的锤着腿,“唉,天家无小事啊,否则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也不会被从床上摇起来,非得跟着进宫走这一趟喽。”
“老臣不是想训斥陛下,但太子以前就遇上过不少事故和奇遇,多稀罕的事情啊!朝臣们还没与殿下接触过几回,心里难免觉得太子殿下奇特,多关心些。殿下出事之后还抓了些人送到户部侍郎府上,户部侍郎哪敢越权管,忙不迭就将大理寺、廷尉府和京兆都找来了。”
他近乎怜悯的看着泰兴帝,“殿下年纪小,不知道遮掩。陛下不知道其中缘故又太想遮掩了。所以殿下这几日在承庆殿里躺着,陛下才去都没去探望过太子吧?可朝臣们不会如此想的,陛下和太子殿下代表了什么,陛下心里肯定知道,他们只会觉得太子殿下失宠了。”
“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也不想进宫讨人厌,可咱们不来劝谏陛下。陛下还在温柔乡里什么都不清楚呢。拖得越久,越让人误会。”周记终于说出最具杀伤力的一句话,“陛下有单独跟娘娘解释过心意么,还是说娘娘也不知道陛下没过去探望殿下,不是不想,而是害怕横生枝节?”
泰兴帝唰的白了,连嘴唇都哆嗦起来,“颖娘也会误会朕的意思?”
周记这回可发自内心同情泰兴帝了,“陛下是娘娘的丈夫,殿下是娘娘唯一健康的儿子。父子之间若是起了矛盾,恐怕娘娘心里最煎熬了。”
泰兴帝不想跟臣子们硬犟了,赶忙招呼着孟开,“快开了朕的私库,不拘哪种药材,挑十种最好的用漆盒装了,随朕一起送过去。”
泰兴费带着整整一书房的老臣乘车去了承庆殿探病。
“父皇怎么过来了?”神龙与穆怀渊两个坐在承庆殿前的凉亭里下棋顺便等待典籍前来。
他听到声音看过去,发现泰兴帝居然把一群老爷子全给带过来了。
神龙马上停了棋局,起身问候,“父皇驾临,儿臣未曾迎驾,请父皇责罚。”
泰兴帝已然吸取周记跪下去起不来的让自己在太医面前闹笑话的教训。还没等神龙弯腰,他立刻迎上去,连声说:“特意让你歇息的,怎么还行礼。身子好些了么?”
神龙诧异的看了泰兴帝一眼,虽然心中不解他怎么突然说话的口气都跟崔皇后学习,但还是看在一群同来的老臣面子上,乖顺的笑答:“儿子只是受了惊吓,难以入眠。这几日太医每天都来给儿子推筋活血,心里的害怕散了就没不适之处了。”
泰兴帝因着神龙在大书房与他的一场争吵,心里还压着不快,没话找话几句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背着手走了几步,停在棋盘前。
神龙跟过去,垂眸低笑,“儿子躺得无趣,索性爬起来下几盘棋打发时间。下得不好,让父皇见笑了。”
“下得不错。”泰兴帝随口夸奖。
泰兴帝这些年沉迷女色,琴棋书画之类的雅致爱好早荒废了,只能勉强看个大概。不过当着老臣的面,肯定要夸奖儿子,于是随口说几句。
泰兴帝以为自己和神龙一起做足了父慈子孝的姿态就能抬脚走人,没想到臣子们一听说神龙棋下得不错,居然都围了过来,朝着棋盘上的残局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棋盘上两方互不相让,一方如巨龙吞云吐雾,掌控全局,一方似虎啸林间,尽显王者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