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囊里,名贵的金盏莲花瓣被胡乱塞着,却可以看出是经过精心处理可随时入药的难得之物,算起来,甚至比花栾送上的一整株金盏莲更为珍贵。
花酌月怔怔望着药囊,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她并非不知道阮翕此举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要化解她与谢朝寒的恩怨——其实说起来,本也算不得什么恩怨,不过是撒气罢了……
阮翕不等她犹豫,殷殷切切地一递再递,谢朝寒却在她伸手之前,抢先把锦盒塞回她怀里,一把将阮翕拉到身后:“阮公子来者是客,断没有叫客人掏腰包的道理。况且这株金盏莲在下也实在用不上,花小姐还请收回,不然,在下就只能找穆兄弟去了。”
花酌月一个激灵,脸腾地涨红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少胡言乱语的,我不过是看书学了个方子正想练练手而已,也不是非要找他才行!”
谢朝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拉着阮翕要走:“那么小姐且慢慢练手,这一整株金盏莲再怎么折腾也应当够了。只是小姐煎药时可千万别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平日里吵吵嘴也就罢了,这药可是要送进肚子里的,小姐千万别乱来。”最后几个字渐渐轻下去,轻得如同忍俊不禁后的一丝细微笑意。
大夫被质疑医术自是万万不能忍的,方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花酌月恶狠狠瞪他一眼,甩手将锦盒塞了回去,转头向阮翕讨了几片风干花瓣,小心揣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跑了。
谢朝寒摸摸鼻子,一脸地莫名其妙:“花小姐这是又生气了不成?我不过好意提醒她小心制药别浪费了,她怎么就变脸变得跟翻书一样?”
阮翕也觉得在理,想不出头绪,便干脆将疑惑丢到一旁,顺手将药囊贴身收起。
谢朝寒随手将锦盒丢给他:“你替我出了回礼,我落英门也不能小气,这株金盏莲虽说你也不稀罕,到底也算个强健体魄的良药,你回头传书回家问问,或许有什么方子能助你武艺大进。”
虽知他是玩笑,听到武艺大进四字阮翕还是免不了心中一动:“我几时才能同师兄谢兄一样,学成个高手呢……”
“高手哪有这么容易?”谢朝寒走在前头,面上笑意不减,语中却多了几分严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幼时起便一日不敢懈怠。习武之人,谁的本事不是经年累月千锤百炼打出来的?想成为梅九那样的高手,你也得如他当年一般刻苦才行。”
阮翕心有所感,顺着他的视线掠过远处演武木桩旁过招演练的弟子,断断续续的习武声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飒飒枝叶终于勾勒出一个名门大师兄应有的模样。
然而这模样很快便被谢七自己打得粉碎,一直到晋级大会开幕,阮翕再没见到那日阳光斜照之下,淡然端方、语重心长的盛名侠士。
与斗辅堡一样,晋级大会的开幕仪式也选在了派中演武场,许是这些江湖门派之中,足够容纳天南海北汇聚一堂的地方,也仅有演武场了。
在场众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大会,各自熟门熟路找位置坐了,即将比武的侠士们也按照铭牌顺序,僻出专门一片区域供诸位研讨观战。相比操琴主持的第一次,此次由谢门主亲自坐镇,一切井然有序,连底下私语之声都少了许多。
谢门主很满意,自入场开始便板着一副人神莫动、动者格杀勿论的煞气面孔,周身散发的沉沉威严着实镇住了不少人,不知道的,还当落日城已屯兵城外很快就要围剿尚在襁褓的武林盟了。
坐在门主身边的,是吊儿郎当轻松自在的谢朝寒。这父子二人截然不同的模样,叫在场众人更加忍不住好奇晋级大会将会如何开始。
正猜测着,一声大喝传来,和着众多应声,一步一步,整齐划一地向擂台步步行来。
阮翕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只见有二十来位弟子自入口而来,随着通过入口的人越来越多,隐在人后的东西逐渐暴露于人前——
那是一个硕大的酒缸子,由前后左右十六人抬着,一步一颤巍地向场内行进。缸顶被盖子封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没透,莫说里头情状如何,就是连味道都半点闻不出来。
谢门主已站起身,在那大缸轰然一声落在演武场中央之时,他也一步一步从高台走下,一直走到大缸面前。
身旁弟子递上剑,谢门主虚虚挽了个剑招,剑气振开泥封,黄泥包裹的木制盖子松动之下晃了一晃透出一道缝隙,尘封已久的酒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将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阮翕熏了个醉生梦死,直直便拍回了座位。
在场众人齐齐变色,更有人失声惊呼:“这这这……这莫不是传闻中三碗醉一年品过不能忘的百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