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匀理堂而皇之坐在宋聆珏的院儿里,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每回总要被那叫月姮的小婢子瞪上好几眼。
啧啧啧,这宋小公子胆子小,不敢同坐非得站着,他有什么办法?老仰着脑袋叙话,他还嫌累呢。宋府一个小婢子的气性,倒是比正牌儿的官家小姐还要大上几分,不愧是宰执门下。
趁着月姮拿点心的档口,燕匀理八卦心起:“你家月姮莫不是哪家贵女家道中落?这脾气,也不知随了谁?”
“阿姮是老家祖母身边儿掌事姑姑之女,自幼陪在微臣身边,那脾气…自然是微臣惯的!您是话本子看多了?世家根基深厚,十几年来能有几个家道中落的。”
宋小公子如今已习惯了燕匀理这隔三差五的拜访,有时小酌几杯,有时交代些匪夷所思的杂事儿,倒也不至于如之前那般害怕紧张。只是面对面同坐、举杯对饮之类的,还是免了,这位爷,鬼主意太多,若能敬而远之,那便更好了。
就宋聆珏这怂包,还能教出小牛犊一般的月姮?小皇帝正犯糊涂,却见月姮拿了点心茶水,在树荫下石桌上,摆了一桌。
“燕公子,这个就是燕元糕,坊间做法油炸的居多。近日天太热,我家公子脾胃不适,就做了清蒸的。”月姮给两人斟了茶水,又顺手夹了糕点给宋小公子。
“抹黑我与元元的,除了那些前朝的折子,于民间就数这糕点效果最好。”燕匀理吃着糕点,想这月姮着实是个人才,难怪这一方小院中,婢子理事当家,却得主家上下默许。
“民以食为天,吃食里做的名堂,自然能立竿见影。只是…没见过您这般,变着法儿给自个儿招黑的。”
“论招黑,我哪里能比得过你家宋宰执?人前儿子纨绔,女儿跋扈,就不知道这内里,是不是盏省油的灯…”燕匀理拿了折扇挑了宋小公子脸,直勾勾盯着半晌不语,吓得宋小公子手里的糕点,吧嗒一下碎了一地。
月姮:“燕公子,你又欺负人?!
燕匀理:“…”
第48章 中元祭
传言帝后不睦,也非一两天的事儿了。要么冷冷清清几日不相往来,要么吵吵闹闹见面如杠精上身。可如今时局动荡,再没眼力见儿的,也不至于毫无收敛。于是废后之事又被提上了日程,元嘉一朝皇后名门之女,却俨然待宰羔羊一般,朝不保夕。
明郁打着哈欠,任由一众宫人装点打扮。为首的女官唠叨半日帝后失和之事,最后还不忘撺掇明郁借机上位,与昨日夹在家书中的秘信,内容目的如出一辙。
啧啧啧,凡人呐凡人,上到利欲熏心的明氏家主,下到趋炎附势的明家爪牙,人为利死,鸟为食亡啊。
抱怨归抱怨,该凑的热闹还是得凑上。帝后不睦,水患刚歇,虽免去不少宫宴,可该有的祭祀庆典还得走过场,皇后称病不出,可怜她这老狐狸,懒散万年,竟被些凡俗琐事搅得鸡犬不宁。
才忙完这月,下月中元节,便要祭燕氏先祖。外朝臣功,内府官眷,一应祭奠流程,一年当中最是繁复。
繁复便费脑子,不慎即出幺蛾。于是在一场大戏即将开演之际,苦心布置这戏台之人,却还被蒙在鼓里,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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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月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一非官眷,二非皇亲,也会收到中元祭祖的请柬。若说元嘉主持此事,倒还有点儿假公济私的可能;可如今操持祭祀的是郁贵妃…那位姑姑,好吧,也算是老熟人,只是…如此关照于她,又是为何?
演月自是不想在这京中贵人圈子里太过招摇,便托顾清辉去宫里打探,顾清辉也没想到演月会被安排其中,几番探听,最终才知是燕匀理的意思。
“皇后最近心境不佳,然祭祖之日绝不能失礼于众。她只与江大姑娘交好,那日若能相陪,孤便安心了。”
演月听闻,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届时自己只在殿外陪同,不进祭祖正殿就是了。
可顾清辉却是少有地焦躁不安,知演月进宫不得配演月刀,临了竟还命人制了柄稍尖极锋利的发钗,又藏数根萃了麻药的银针藏于其中,含糊找了理由令演月藏于发间,仿若演月此去如上战场一般。
直觉告诉演月,顾清辉此举定是知道什么底细,加之连月来的早出晚归,与燕匀理的山中秘会…桩桩件件都在预示中元节那日,必定有事会发生。演月几次差点儿出口相问,却还是忍了下来,问了,便真就会有想听的答案吗?
于是中元这日,演月乖顺地带了那发钗,随顾清辉早早进宫,伴在元嘉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