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月本就觉出那妇人神志不甚清明,定是是趁这些婆子不查,跑了出来。为奴为仆也不容易,主家惹了事端,还得出言维护,演月颔首示意作罢,便欲离开。
“我知道那匕首在你手上!若你将那宝物送回,我儿也不会怪我,到如今轮回了,也不认我这母亲!”那位夫人突然喊道,演月回头,见她眼神已然清明,双目垂泪,最后口中也被堵了绢帕,被一干婆子从戴月楼侧门架了出去。
演月忘不了那一眼心碎,摩挲袖笼中的演月刀,若没猜错,那位夫人,应是谷家那位于正月里早逝的小公子之母。早些时候,认定了那谷小公子就是清灵台上的蒙面人,对他之死不痛不痒,如今见他母亲为此神伤乃至疯癫,方知人心难割舍,总有活人要为逝者悲痛欲绝。可她为何会说谷小公子又轮回了?
回到席上,演月与在官眷席上坐定的星沉打了招呼,便回了假山另一侧的商眷席里。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些祝长寿的调子,演月无聊得紧,便随意听了一耳朵邻桌的八卦。谁知这随便一耳朵,却是听了了不得的大事。
“刚刚我来得晚了些,怕有失礼数,便悄悄从戴月楼侧门进来。谁知道,你猜我碰见谁?是谷家那位没了儿子发了疯的夫人,被绑了手脚堵了嘴,硬生生架出去的。”
“虽说谷家也在受邀之列,可他家夫人自幼子出事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照顾那孩子,除了年后在灵堂上那一面,便有十几年没见着她了。”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谷夫人也是太痴心,纵使没了小儿子,长子长女乃至那一大家子,哪桩哪件不需操持,怎的就…”
“说来也巧,这逝去的谷小公子,与今日这位正主儿,长了有十成十得像。谷夫人本也接受了丧子事实的,打起了精神要好好过日子的,可那日出门散心,却在雾笼河畔见了奄奄一息的小顾大人,思及亡子,这才发了疯,去顾家求见又被挡了,这才满口胡话,说小公子转了世却不认亲娘。”
“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可没几日就被江大姑娘只身寻灵药的事儿给盖了过去。也是命啊,一样的面孔,一样打小就患了心疾,一个早早地没了,一个得了灵药脱胎换骨。”
“要我说,这谷小公子命里就缺一个江大姑娘,两家求医问药也许多年了,怎就江大姑娘出手,小顾大人便药到病除?也是天意。”
两位夫人又热络地聊起了顾江两家那还没影儿的婚事,演月却已无心再听下去。若谷小公子当真是清灵台黑衣人投胎,为何又与顾清辉生的一般模样?也没听他说起过有孪生的兄弟,就算是有,如他这般顾念人情的性子,早当寻上门去相认,哪里又会不闻不问。
思及此处,演月是真的坐不住了。悄悄行至一处僻静,却见前头几步远的假山后头,闪过一片衣角。
“出来吧,想告诉我什么,不如当面说个清楚。”演月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现,就在演月将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的档口,假山后闪出一人。
演月见来人,全无意外,她的意料之中,倒出乎对方意料之外。
“江姑娘怎知道是在下?”
“谷夫人病得神志不清,又有众多丫鬟婆子照料,如何能从人眼皮子底下溜出来,还准确无误找到这戴月楼里来?之前,你故意拿顾清辉登仙之事刺激星沉…倒不如说,从年关前告知我演月刀的下落之时,你便想借他人之口,引我上钩。又或许,谷家祠堂那把火,根本就不是天雷所致,窃不窃贼的,怕是姓谭名询才是。”
“哼,没想到,你一介小仙还能有如此眼力,是本君小看了你!”
“托我家君上教导之福,喜欢刨根追底罢了。仙君在小仙身上花这般心思,想必,我在你谋划中,也不止一介小仙那么简单吧?”
“你既有所察觉,不妨防着本君点儿,小心本君哪日兴起,一个不小心…”
“凭仙君之能,杀我脱罪定能两全。时至今日还未下手…只能说明小仙还有用。”
“你不问本君是何企图?”
“我问你你便作答,你是那么好摆布之人?”
“哼,从前倒是本君小瞧了你,神祗遗物,果真灵气逼人…不过,托你家君上教导之福,今日谷夫人之言,想必已在你心中生根发芽,有你对他的疑窦,也不枉本君苦心布置一场!”
谭询言罢旋身而去,看身形步法,倒也不像清灵台上的黑衣人。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连谭询也要来搅和一二?想叫自己和顾清辉离心,又是目的何在?今日这场春宴,未免太过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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